当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天空有一弯橙红的月牙,月光越来明亮,他的脸越来越清晰,却是沉眉肃目,连嘴角的弧度都诡异了起来:“我要和林雪结婚了。”
每每这样,我就会哭着惊醒,吓出了一身冷汗。新郎要结婚了,可是新娘不是我,原来这句话承载了那么多的伤心欲绝。
今晚言毓让我累极了,也困极了,头晕目眩,却都还是睡不着。或许是我下意识地不想睡觉,免得又做那么美好而醉人的噩梦。
第二天,我让化妆师帮我画了个大浓妆,因为我实在是太憔悴了。如果被林雪看到我这么憔悴的样子,她可能会更高兴吧。只是我不想让浩林看见我这么憔悴的样子。
可是言毓来接我的时候,一看,立刻拧紧了眉:“谁帮你化的?”
他声音低沉,语调冰冷,吓得化妆师都不敢出声了。
“重新化过,化符合她气质的!”
他像阎王审鬼魂一样,凶神恶煞,坐在我后面的那排沙发上,我看见化妆师的手都抖了,我心脏早已经千锤百炼了,所以没感觉怎样,对化妆师笑了笑,极其小声地说:“帮我遮遮我的熊猫眼。”
化妆师的技巧真的很好,我有些Babyface,她将我化的更加可爱了,原来因失眠的暗黄憔悴,也都一一遮掩,咋一看,还有些清水出芙蓉了。难怪那些网上说,看了女人卸妆的真面目后,才好娶回家。更甚的是,有了化妆师,不用去韩国整容了。
言毓过来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感觉旁边的化妆师紧张得气息都屏住了,言毓看了好一会,突然抬手,似乎是想摸下我的脸,我平时都不化妆,他特别喜欢用手背摩挲我的脸。半空中他的手顿了顿,然后将垂在脸颊旁的一缕碎发,轻轻地掠到耳后。他的手带着微热,碎发绒绒的,我耳朵痒痒的。
“走。”
听到这话,化妆师才狠狠地呼了一口气。
坐在车上,言毓突然哼笑了一声,冷嘲热讽:“又不是你结婚,你紧张什么?”
我看上去很紧张吗?我不知道,只知道,我有大半年没见过浩林了。
递了请柬,言毓挽着我进入了会场。果然,是那种商业式的流动宴会。婚庆典礼还没有开始,一些商人开始围成你一堆,我一堆地把酒言欢。走着,突然言毓停了下来,我抬头看他,他望着前方,本来一脸淡淡的,现在却是面若寒霜,咬牙切齿,仿佛遇见杀父仇人一般,他这种恨毒的气焰,我从来没见过,不禁隐隐有些害怕。我顺着他的视线,却没发现什么特别,只是一团西装革履的商人,在谈笑风生。难道其中有我不认识的人,与他有血海深仇?我想起了姐夫家的遭遇,确实是商场如战场,刀光剑影,有什么仇人一点也不奇怪,尤其是言毓这种特别会拉仇恨的人。
不过很快,言毓就戴上他一贯的假面目,彬彬有礼地挽着我,步入宴会。
才进入会场一刻钟,言毓就被那一堆,又一堆形形色色的人缠住了。而我和乐茹也终于汇合了。
我们绕场一周,终于把喜欢吃的和不喜欢吃的都尝了一遍,吃的我时候,我一副心思都放在各色各样的食物上面,所以整个人终于感觉好多了,手心也不出汗了。我想再来一遍的时候,肚子还有乐茹都相当不配合。
乐茹拉着我,东看看,西瞧瞧,十分好奇,那股无知的傻劲十足我第一次参加这种大型奢华的宴会的时候。我突然看见方澜澜了。怎么方澜澜也在这里?算了,其实我对言毓都不甚了解,更别说是方澜澜了。我也就没再多想了,这个世界太小了。而且别人互相认识,也没有必要向我详细报备,我又不是皇帝。
她也看见我了,远远地,端着高脚杯,和我比了比,我也点点头,算是致意。她旁边有个男伴,远远看上去,虽然看不大清楚,但看着有些脸熟,在哪里见过呢?这人是澜澜的男朋友吗?
其实这个宴会里,不管看见谁都和我不大相关,我也不放在心上,而我唯独不想见的就是那对郎才女貌的新人。主持人宣布婚宴仪式即将开始,我就逃难似的拖着乐茹到阳台外,再次眼不见为净。
乐茹叽叽咋咋地在我耳边说话,一时说哪个角落的帅哥很养眼,一时又说宴会真气派云云。其实我知道她就是想分散我的注意力,或者是盖住那再熟悉不过的《婚礼进行曲》。不是说有种音乐,能穿透云顶吗?而婚礼进行曲,就有样的魔力,不是乐茹向盖就能盖住的。
我仰头,夜空很黑,没有星星,也看不见月亮,就像梦里面那个月食的夜晚一样,黑茫茫一片。骤然下起雨来了,Z市的天气也这样,骤然就下豆大的阵雨。特别是我们学校,前面临海,背面靠山,雨水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特别任性。
那年我大二,进羽毛球社也有一年多了,大家都对我向浩林献殷勤,见怪不怪。
那天也是这样一个下雨天,海风凶猛,黑云涌动,暴雨骤降。我滞留体育馆门口,有伞的人都已经离开了,没伞的搭上有伞的也一并离开了。等了好久,浩林终于出来了,他手上拿着把印有动感地带标志的雨伞,橙黄色的,折叠样式,几乎全校人手两三把,因为南门动感地带充话费,经常有送。浩林看见我一个站在那里,皱下眉头,打开伞,迈腿就要走。我连忙叫了他一声:“喂,你不遮下我吗?”
他停顿了一下:“遮和不遮都会湿,而且不顺路。”
这个人太无情了!不过这一次的事情,我密谋了很久了,不能就这样流产了。反正自从倒追浩林后,害羞两个字,我字典里早已经没有了。见他就要走,我赖皮地一个箭步,冲到他身旁。他挑眉,俯视我一眼,无奈地呼了一口气,然后自顾自地走,我紧跟在他身旁。平时他走路很快的,今天倒是和我步调差不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下雨,他走不了那么快。
我站在他旁边,微微有些距离,我既想靠近些,却又不敢靠太近,因为打羽毛球,他身上还微微散发热气,让我整个人像喝了酒一样,有些微醺。他确实说的没有错,遮和不遮,都一样会湿,海风横斜地刮着,雨都打在我们身上。最后纵然不顺路,而且衣服都湿透了,可他还是将我先送回了宿舍。那天晚上,我兴奋得差不多一夜都没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