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寂的笑容顿时凝在唇边,眼里一片不可置信。聂月涟怎么可能是她的儿子?
“当年,我怀的是双生子。他们就在我和桑越大战过后的战场上出生,只是我深受重伤,没有办法保全他们,其中一个孩子一出世便没有了呼吸,魂飞魄散,让我连一点救他的机会都没有。而如果不是你给我喝的药,他们早应该在三个月前就会平安出生。”
“我……”破寂艰涩地开口,却发现自己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他要怎么解释?他对她下药,并不是想伤害她和她的孩子,只是想让郦渊因此误会,想……给自己一个机会。
“我不知道是什么机缘,他的魂魄居然重新凝结,并且入了凡间轮回,而就在我刚刚寻到他不久,他却死于非命,魂魄又被你抓了起来,”皇璟漠然地望着破寂,“不要逼我动手,破寂,把他交给我。”
破寂在听到她的最后一句话后,原本眼中的愧疚顿时消散得无影无踪,他望着她,眼神复杂而阴暗:“你要和我动手?”
皇璟抬眼,只是静静地望着他,眼里的认真丝毫不用质疑。
破寂的眼中掠过一丝苦涩,可是唇边却勾起邪魅的笑容:“如果我不交,你是不是要杀了我?”
“是。”
简单的一个字,灭了破寂眼中的光,只剩一片无底的漆黑,绝望到窒息。
沉默了半晌,破寂突然轻轻笑开,他垂眸望着自己的手,低低说道:“果然,你对我当真全无半分情意,我却还在痴心妄想……聂月涟的魂魄已不在地府,你不用在这寻了,他被你们天界派下来的人接走了。”
皇璟眉头一皱,追问道:“接走他的人是谁?”
“郦渊的侧妃,渠瑶。”
皇璟的眼光突然凌厉起来,她早该想到,偷看穿花宝鉴,知道她和聂月涟之间的关系的人,除了渠瑶还有谁?只是她没想到渠瑶居然有这个胆子来挑衅。
是自己太息事宁人,所以让她肆无忌惮了么?渠瑶,你最好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多谢。”皇璟朝破寂点头,转身便要离开。
“皇璟。”破寂突然开口叫住她。
他望着她,声音暗沉沙哑:“再过几日,我会接下鬼界王位。到时,我会向你证明,我不比郦渊差。”
皇璟微微蹙眉回望着他,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因为心中记挂着聂月涟,终究还是拂袖离去。
破寂望着她的背影,眼中是一片深沉的暗。
皇璟踏入了澈骅宫。
原本以为轮回之后的她不会再和这里有所牵扯,却没想到,终究还是有人逼着她回来。
她望着坐在瑶池边的凉亭里赏花弄蝶的宫装美人,冷冷吐出两个字:“渠瑶。”
“好大的胆子,你是什么人,竟敢在这里直呼娘娘的名讳!”渠瑶还未开口,她身边的红衣仙婢倒是先怒目喝道。
“琼儿,不得无礼。”渠瑶言笑晏晏地起身,“你们都不长眼么?这是帝后娘娘,还不赶紧拜见?”
琼儿像是不服气,又说道:“娘娘,你莫是认错了人罢?谕天帝后哪会是她这种模样,瞧她脸上的疤痕,吓死人了。若说娘娘您是帝后之尊,要人家相信还差不多。”
“琼儿不许瞎说,”渠瑶扶了扶头上的金簪,徐徐走到皇璟面前,微微弯了弯腰,“本宫给姐姐问安,姐姐这些年轮回凡间受苦了。”
众仙婢见渠瑶行礼,这才跟着伏身拜见,而琼儿虽然也行了礼,可面上却依旧轻慢,似乎并不将皇璟放在眼里。
皇璟对琼儿的冷嘲热讽和渠瑶的惺惺作态实在不感兴趣,她只是淡淡说道:“把聂月涟的魂魄交给我。”
“姐姐说的什么魂魄?本宫听不懂啊。”渠瑶笑着说道,眼里满是无辜。
皇璟如云的衣袖一挥,渠瑶只觉得有一只手掐住了她的脖子,将她踉跄着带到了皇璟面前,化虚为实,皇璟单手掐住了渠瑶的脖子,眼里满是不耐:“渠瑶,不要挑战我的耐心。”
周围仙婢们惊得大呼小叫起来,却被皇璟冰冷的眼神冻得顿时止住了呼叫,委顿在地上瑟瑟发抖。
倒是琼儿还忠心地上前护主,却被皇璟隔空轻点了一下,便立刻定在了原地,不能言语动弹。
“姐姐,你不是想在这儿杀了我吧?”渠瑶脸上变了颜色,可却仍旧故作微笑。
“把聂月涟交出来。”皇璟眼神阴鸷地盯着渠瑶,如果可以,她真的想杀了这个女人。皇璟眯了眯眼,手当真越握越紧。
而渠瑶看到她眼中的杀意,终于也开始慌了,她想施法,可是法力却像凭空消失了一样施展不出来,她只能像个凡人一样去抓皇璟掐着她的那只手,而她的手刚抬起,却又立即软绵绵地垂下,无力再举。
“不、不要……”渠瑶声音嘶哑,吓得花容失色,眼泪在眼眶里不停打着转,她不过是幻海境出来的一介小仙,那点法术在皇璟的面前根本不堪一击。直到这时,她才意识到,皇璟做为天界为数不多的几个上神之一,的确是有轻而易举置她于死地的能力。
“璟儿!”郦渊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皇璟只是冷冷一笑,手上却并不放松。
“娘、娘亲……”怯怯的童音响起,皇璟倏地松开手迅速转身,任渠瑶狼狈地跌坐在地。
“阿溯。”皇璟恢复了冷静,蹲下身,朝着阿溯微笑。
阿溯猛地扑到皇璟怀中,稚嫩的小脸上有着一丝担忧:“娘亲,你怎么了?你要杀她么?”他瞄了一眼坐在地上抚着嗓子呛咳喘气的渠瑶,有些害怕地又缩头窝回皇璟怀中。
“帝君……帝君你要为妾身主持公道啊……”缓过神的渠瑶扑到郦渊身边哭得梨花带雨。
郦渊眼中闪过一丝厌恶,避开了渠瑶的接触。斥退了被吓得瑟瑟发抖的渠瑶身边的一群仙婢,郦渊同样蹲下身来,眼含关切望着皇璟温柔地问道:“璟儿,发生什么事了?”
皇璟没有看他,只是兀自安抚着怀里的儿子,轻拍他的背。
被晾在一旁的渠瑶眼中嫉恨的光芒大盛,她不死心地绕到郦渊身边继续泪水涟涟地说道:“帝君难道就一点都不关心妾身么?她、她刚才差点要掐死妾身。”
皇璟依旧不搭腔,郦渊只好站起身问渠瑶:“究竟怎么回事?”
“帝君……帝后娘娘无端端地找上我,要问我要一个男子的魂魄,可我根本不曾见过什么魂魄呀……帝后娘娘便对我下此毒手……”渠瑶轻轻用衣袖擦拭眼泪,显得楚楚可怜,“帝后娘娘若是不信可以去搜妾身的鎏云殿啊,为何这样狠心欺负我一个法力弱小的女子……”
“谁的魂魄?”郦渊听到这句话,面色不禁一凛。
“聂月涟。”皇璟开口了,她冷冷地抬头望他,“你想知道聂月涟是谁么?”
从袖中掏出穿花宝鉴砸在郦渊身上,皇璟抱着阿溯站起身,居高临下地对他说道:“郦渊,不找到聂月涟的魂魄,我皇璟誓不罢休。你最好让你这位侧妃毫发无伤地将他交出来,否则,我定会让她血染这鎏云殿。”
说完,没有再多看他两人一眼,起身便离开了澈骅宫。
望着皇璟离去的背影,郦渊握着穿花宝鉴,久久不发一语。
“娘亲,我们是回娘亲的疏雾宫么?”回去的路上,窝在皇璟怀中的阿溯开口了。
“是的。”皇璟摸摸阿溯油光水滑的发,嘴边勾起一丝微笑,“阿溯跟娘亲住一段时日可好?”
“好。”阿溯乖巧地点头。
“刚刚娘亲是不是吓到阿溯了?”皇璟想到自己刚才差点真的杀了渠瑶,不禁微微皱眉。
“没有,”阿溯摇摇头,“音姨说她是坏人,害娘亲和阿溯分别了四百年,阿溯讨厌她。”
亲了亲阿溯的脸颊,皇璟将他抱得更紧。她要保护她的孩子,不惜一切代价。
像是想到什么,阿溯突然从皇璟怀中抬头,胖乎乎的小手摸上皇璟的脸:“娘亲,你痛么?刚才花花都变红了。”
皇璟一愣,她抚上自己的脸颊,并无感到任何异状。她随手变出一块镜子,只看到脸颊上金色的蔓纹依旧,可是却隐隐泛出妖异的红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