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溯,你娘怎么了?都发了一天的呆了。”浅音捣了捣小家伙的胳膊。
“唔,大约是为情所困罢。”梳着团子头的阿溯望着凉亭里兀自望着一面镜子出神的皇璟,双手托着腮肯定地说道。
浅音差点一个跟头从他们藏身的花丛里栽出去,她望着阿溯结结巴巴说道:“阿、阿溯,你跟谁学的这个为情所困的?你娘亲?”
“难道不是么?娘亲对着那镜子都发了一整天的呆了,想那镜子一定是父帝送与她的,娘亲此刻心中必定天人交战,到底是从了我父帝,还是再欲拒还迎一下呢?”阿溯在脑中幻想着父帝和娘亲一起牵着他的美丽画面,笑眯眯地说道。
“砰!”很响的一声,浅音还是从花丛里栽了出去。她彻底惊悚了,也顾不得会被发现,手指颤巍巍地指着阿溯:“阿溯!这些话都是谁教你的?”她要扒了那人的皮,不然她简直愧对好友的托付。
“没人教我啊,”阿溯想也不想继续蹲着说道,“不就是在音姨的那些书上看到的么。”
“哪…哪些书……你在哪看到的?”浅音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不就是音姨的书房里藏在左边最下面一个格子里的书么?上面全是图画儿。”阿溯转过脸望着浅音,明亮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笑得一脸纯良。
“……”
浅音的嘴角狠狠抽了抽,忧郁地望向不远处的皇璟,想到自己即将被她扒皮抽筋五雷轰顶的画面,觉得人生一片黯淡。
“哈哈,你倒霉了你倒霉了,我要去和主人告状!”不知从哪边飞来的丸九幸灾乐祸地在浅音面前蹦蹦跳跳,还故意梳了梳它金光闪闪的羽毛,好不快活。
虽然它其实不是很明白阿溯究竟看的是什么书,不过看到浅音一脸大受打击的模样,便顿时觉得扬眉吐气,往常都是它倍受某人欺凌,这下终于可以翻身了。
“是么,那老娘就先拔光你的毛,再去向皇小璟告罪!”浅音磨刀霍霍向丸九,嘿嘿阴笑着向它走了过去。老娘动不了别人,还动不了你这只扁毛畜生?
只瞧见一阵鸡飞狗跳,羽毛乱飞,时不时还伴有鸟类的怪叫,花园顿时变得热闹起来。
“音姨、丸九,你们别打了,你们看看娘亲啊,她到底怎么了?”
这么大的动静,皇璟居然都没有一点反应,仍然坐在凉亭里呆呆地望着镜子,只是嘴角却若有似无勾起了一丝近似傻笑的古怪笑容,阿溯有点急了。
一大一小带着一只羽毛突然变得稀少的鸟类,一起慢慢绕到了皇璟的背后。这一看,浅音的脸色顿时变得古怪起来,而丸九则是一脸怜悯地瞅了它的小主人一眼,还安慰地用一只翅膀拍了拍他,而小阿溯,却突然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皇璟终于被阿溯的哭声惊动了,只是不明白这几个人聚在她的背后做什么,再看到阿溯哭得那么惨绝人寰,她询问的眼神飘向了浅音,而浅音只给了她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小乖,怎么了?”皇璟将儿子抱上自己的膝盖,轻轻哄着。
阿溯抬起花猫一样的小脸,瘪了瘪嘴委屈地望着自己的娘亲,张了张嘴却又欲言又止,似乎心中万分纠结,想了想,竟然哭得更凶了。
“小乖,别哭呀,跟娘亲说说,到底谁欺负你了?”皇璟有意无意地瞥向旁边的那一人一鸟,结果那一人一鸟竟然万分默契地同时露出一副“人不是我杀的”的无辜表情。
皇璟轻叹了一口气,在阿溯耳边哄了好一阵子,才让他渐渐止住了哭声。
“娘亲……嗝!娘亲你真的不欢喜、欢喜……嗝!父帝了么?”阿溯肿着眼睛可怜兮兮地望着他的娘亲。
傻孩子,哭得都打嗝了,就是为了这个么?皇璟轻拍着他的背为他顺一顺气:“小乖,你就是为这个哭么?”
“娘亲,你是喜欢镜子里的那个大哥哥了么?你是要给阿溯找个后爹了么?”阿溯想到这,不禁悲从中来,本来以为娘亲只是和他阿爹赌气,却没想到……却没想到,他娘亲似乎喜欢上别人了。
皇璟先是一脸诧异,随后瞪了浅音一眼,而浅音则是心虚地朝她嘿嘿笑了笑。
“小乖,别乱说,没有的事。”皇璟无奈地说道。
“那……那你为什么一看他就是一整天?连我和音姨丸九来了都不知道,可见娘亲是很专注的。”小家伙还有理有据的。
嗯嗯嗯,浅音和丸九也跟着重重点了点头,没办法,他们也很好奇啊。
皇璟额上的青筋跳了跳,觉得她兴许该把阿溯和这一人一鸟隔开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阿溯小小奶娃一个,却给他们带得这般……如此……早熟。
皇璟耐着性子解释了半天,又是发誓又是赌咒的连哄带骗,终于让小家伙相信他娘亲还没有给他找后爹的打算,这才停了眼泪,破涕为笑。
一旁的浅音嘴角带笑,可是眼神里却始终闪烁着一丝莫名的光芒。
夜晚,哄了阿溯入睡之后,皇璟接到了浅音的以心传音,拎着一壶酒和两只玉夜杯在飞虹瀑边的草地上寻到了她。
“你来了?酒带来没?”浅音没有回头,依旧望着眼前的瀑布。
皇璟挨着她坐下,将酒壶和一只酒杯递给身边的人,望着炫丽如虹的瀑布美景,并没开口。
巨大的瀑布高耸入云,仿佛是从最高的九重天直泻而下,抬头竟然望不见它的源头在何处,银色的玉带冲入她们面前的落虹潭之中,溅起无数水花。令人称奇的是,一直横跨落虹潭的一道七彩霓虹,在黑暗的夜晚竟然也不会消失,甚至散发出幽幽的七彩光芒,比白天更加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晚风拂过,层层水雾扑面而来,让人只觉得一阵清爽。
“皇小璟,我发现你这疏雾山真是好地方啊,处处都是美景。”浅音笑着为自己和好友满上一杯酒,轻轻一碰杯,先干为敬。
“你的司花神府也不差。”想到浅音府中处处百花齐放的景色,皇璟微笑着说道。
“皇小璟,你还记得我们认识多久了么?”浅音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太久了,记不清了。”皇璟瞥了好友一眼,摩挲着玉夜杯温润光滑的杯缘,轻轻说道。
“是呀,太久了,我也记不太清楚了。”浅音扭头看着皇璟,笑容里有着回忆的甜蜜,“不过我还记得我们俩经常在一起修炼的场景,你一贯认真努力,而我却喜欢混水摸鱼,明明差不多的年纪,我却硬是比你晚了五千年才修到上神的阶品。”
“谁让你总是不好好提升修为,整天就对那些花花草草感兴趣,被你父君教训了多次也不知悔改。”皇璟想到往事,眼光也柔和了起来。
“所以啊,看到你居然不知何时历劫成为上神,还在澈骅宫中被上任帝君封为祀南之神,那威风凛凛的荣耀模样,让当时还是上仙的我可是又羡慕又嫉妒。”
皇璟笑了笑没有作声,只是一口饮尽了杯中的酒。
“你说,那时候我要是和你一样努力,我是不是也有机会做这个特别有气势的祀南之神?”浅音嘿嘿一笑,又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看着浅音连着好几杯酒下肚,眼波潋滟面泛桃花,皇璟终于开口了:“小音,你一直都喜欢郦渊,是么?”
浅音的手一抖,杯中的酒就这么洒了出来。尴尬地笑了笑,她对皇璟说道:“呵呵,我好像有点醉了……那什么,我先回府了。”说完随手一挥招来一朵云,踏上便匆匆离去,只是她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哪有一丁点儿酒醉之态。
皇璟望着她仓皇逃离的背影,想笑,眼角却有些湿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