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梦山,映瑞池。
迎霞而聚瑞之池,历代鬼谷子修炼之地。
一名老者负手而立,静静地站在水面中央。池中的鱼儿望着水面中这一团黑影,耐不住好奇想去啄一下,但却不能令这水面泛起半丝涟漪,不由好生懊恼,徘徊在附近久久不肯离开。
“师傅!”来人正是怜生二人,而在水中站立的毫无疑问,正是鬼谷派当代掌门鬼谷子。
听到荆怜生在叫自己,鬼谷子并没有回头,凝视着飞流直下的瀑布,不知想着些什么。
“师傅。”
“别叫我师傅”
听到自己的老师赌气一般的话,荆怜生想说些什么,但还是努了努嘴,保持了沉默。
见荆怜生没有说话,鬼谷子也没有继续说下去。整片映瑞池陷入了沉寂当中。只有流水潺潺之声。站在一旁的荆初见一直没有听到声音,偷偷抬起头望向水面中的老者,他很是好奇,哥哥的老师会是一位怎样了不起的人物。可是荆初见看着眼前这位老人却有些失望,虽然只能看到他的背影但是没有想象中的霞光万丈,甚至是平凡到了极点。他的身体像极了水中的倒影,虚无缥缈。或者说水中的倒影才是真正的他。荆初见渐渐分不清是眼前的这位老者是印在了水中,还是本就在水中的他出现在了这个世界中。
良久之后,鬼谷子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而是转而说到,“诸子百家,都以为我是鬼谷派最弱的一位鬼谷子”
“那是世人愚昧,老师又何必在意他人呢!”
并没有直接回答荆怜生的话,鬼谷子说道,“我脚下的两条鱼儿在我这里游荡了很久,它们以为我是什么呢?一份巨大美味的鱼饵,亦或是高不可攀的神明?但是又有谁会去在意它们的想法。我鬼谷派每一代都会派出两名弟子,纵横天下,世人都知道打败他们将会获得无上荣光,就像看到一份可口的鱼饵。殊不知,他们才是一群可笑的金鱼。我不及孙膑庞涓,不及张仪苏秦,但是我却教出了你与琉璃,历代鬼谷子都没有做到的事,却有希望在我手中实现,我何必在意他人的看法呢?但是琉璃让我有些失望,而你更加让我愤怒。”随着话题的尖锐,鬼谷子的语气也是越来越重,整片映瑞池感受到了鬼谷子的愤怒,变得暴躁不安起来,湖面如同煮沸的开水跳动着,那两条金鱼想要游走,却发现再也不能游动,由挣扎,渐渐开始无力。
一位是闻名七国的剑圣,一位是君临的主人,每一个名字都可以让这个世界颤动,但在这位老者的眼里却远远不够,以鬼谷派最杰出的弟子来对比,这本身就说明了他自身的强大。
“师傅,我眼中的天下是如此的美好,那么想必这个世界见我应该也是如此。既然我鬼谷派不需在意他人的想法,又何必去执那敲扑呢?”
每一次谈到这里,两人总是会争吵起来,这也是唯一会让荆怜生反驳老师的话题。
“不在意不代表不需要!你那可笑的梦想还有你那所谓的天堂都只是镜花水月,你伫立在人间妄图天堂,你会得到什么,和平?那条路上只有战争与杀戮,而从地狱到人间你才会洗刷鲜血。”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鬼谷子将自己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了荆怜生与琉璃的身上,去完成自己甚至是历代鬼谷的心愿但却因为理想的不同无疾而终,怎能不让他愤怒。
“罢了罢了,既然十年前都没有逼你,现在又是何必呢,这次前来所谓何事?”
荆怜生示意初见向前,“这是我的弟弟,想让他拜入鬼谷派,还请老师准予。”
此时,鬼谷子终于是转过了身子,而初见也是第一次见到了老者的真面目,随意挽起的道鬏上插着一把小木剑,一头白发却有着一张精致年轻的脸。鬼谷子对着荆初见注视了很久,而荆初见也是迎了上去,与其对视着,终于荆初见感到一丝寒意甚至是恐怖,吐出一口鲜血。
“不错、不错,比你还倔。”
就在荆怜生以为老师答应了他的请求而高兴时,没想到鬼谷子笑眯眯的说出了一句话,却让荆怜生从云间跌到了谷底,“怜生,你知道吗?纵与横的战争,这是宿命,尽管你一味的逃避,但宿命就是宿命,避不开,躲不掉的。就在几天前,琉璃也送过来一个小孩,虽然没有那什么剑骨,但资质却也不比你弟弟差多少。更加难得的是不同于琉璃那样执着于纵横间的战争,不像你梦想着可笑的天下,他的心更适合于鬼谷。看来新一代的纵横之战就应该在他与你弟弟之间了。”
当荆初见引剑为骨的时候,荆怜生就已经有准备,他的弟弟注定不会平凡,怀璧其罪,与其成为别人的猎物,倒不如自己成为猎人,所以荆怜生才有如此打算,将初见送到鬼谷派,也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上一代遗留下来纵横之战,会以这方式延续下来。荆怜生非常了解自己的老师,能让他都赞叹不已的人会恐怖到何种地步,但这已经不是他能左右的了,留给他的时间真的已经不多了。宠溺的揉了揉荆初见的头发,问道:“怕不怕?”
荆初见抬头望了望哥哥,又看了看眼前怪异嚣张的鬼谷子,不容置疑的说道:“我是剑圣荆怜生的弟弟,当然不怕。”
荆怜生对鬼谷子说道:“他比我强。”
“也许吧,这个天下,谁又说得准呢。”
又一次回到之前的那种寂静,也许是各自的心思都有了一丝慰藉,不复之前的那种压抑。
这次轮到荆怜生先开口说道:“老师,我走了。”
“走了”有太多种含义,荆怜生这一声,生生说出了一丝诀别之意,听到这里,又看了一眼荆初见,作为一代鬼谷之主,鬼谷子又岂会不懂,但作为鬼谷之主,他还是保持了那一份矜持,没有说什么。可是荆初见听到哥哥要走,瞬时抱住了荆怜生的大腿,望着他久久不能说话,已然有些哽咽,虽然在路上哥哥已经对自己说过会走,但是每当初见询问他的去向时,荆怜生总是缄口不提,一颗七窍玲珑心的初见又怎会不知,荆怜生这一走会是多么的凶险万分。
将荆初见推到一旁,对他说道:“你还记得我对你说的话吗?”此时的荆初见两眼布满了泪水,只是强忍着没有哭出来,自从小时候哥哥对他说过,“不是流泪就能挽回失去的东西,那么就不要再轻易哭泣。”他就再也没哭过,但是此时,他是如何再也些忍不住了,这一走或许就是永久。将手放在初见的头上狠狠的揉了几下,就如平时无数次的那样,但是这次荆初见再也没有反抗,任凭荆怜生将自己的头发弄乱。
就在荆怜生快要走出这映瑞池时,鬼谷子终于还是开口说道:“等等。”听见老师的声音,荆怜生走动的身影顿了一下却没有回头,摆了摆手。
只留下了一个渐渐远去的背影逐渐消失在两人的视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