掏出火折子,抱着酒坛来到屋前。
深吸一口气,从酒坛捞出两了布球点上火,正要朝门边的窗户往里丢,却听见了由远而近传来的马蹄声。
屋里几人也被麻了几个时辰,听到马蹄声后立马揪起。
萧静好暗骂一声,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真坏事!
也没时间在犹豫,迅速将两个火球一把扔进屋内。
不知道砸到了哪个倒霉鬼,里面哀嚎一声随即炸开了锅。
顺势点燃其余几个,接二连三的往里扔去。
浸满烈酒的火球火光四溅,带着火的酒滴像烟花一样飞溅,火球“啪叽”落到哪就烧到哪,很快屋子里火光烛天,烧的啪啪乱响。
突然门上草绳被几个大汉从里面撞断,几个人身上带着燃着的火蜂拥而出,狼狈的四处打滚,试图熄灭身上的火焰。
萧静好一看情况不妙,提腿开溜。
迎面就见三个男子已经下马,正快步朝这边奔。
萧静好边跑边扯着嗓门提醒:“别过来,这边有陷阱!”
三人一听愣了会神,其中一个面容清癯的大胡子男子一个漂亮的凌空飞转,还未落地就凭着强劲的腰劲一把拎起了萧静好,随后回旋一脚,只听“啊”的一声,一个大汉被他一脚扫进了陷阱。
混乱中,萧静好回头一看,刚她被大胡子拎起的地方,一柄还在晃动的长刃插在泥里,寒芒闪动。
大胡子抱着她退到土沟以外几丈停下,将她放下扶她站稳后方微笑柔声嘱咐:“先躲好,我待会过来!”随后转身飞跃过去。
萧静好见他在人堆中漂亮闪身挥掌,也未带兵器,但招招凌厉,让几个大汉无力回击,连连后退。
看来这人就是北渊三爷,看他一脸大胡子,应该三十来岁,只是声音却听来年轻的很,温润如古筝缓缓流淌的乐曲,纯澈如山泉潺潺而荡的清透。
和他一起的还有个面貌清秀白皙的年轻男子,武功也是极好,两个人对付五个人绰绰有余。
看得正起劲,却见和他们一起的另一个干瘦少年鬼鬼祟祟的猫腰摸到林边栓着的马匹边上,解开马绳正要上马。
萧静好心下明白,这少年肯定就是那几个坏蛋雇来引大胡子到这里的狗腿子。
忙大步赶上,指着他大叫:“站住!”
少年吓了一跳,寻声一看只是个小丫头片子,轻蔑的白她一眼后继续翻身上马。
萧静好要强的性子一下子上来,立马跳上前去,一把抓住少年已经蹬上马踏的腿想扯他下来。
那少年腿猛力一甩试图想甩开扯着他脚腕的手,哪知腿是逃了出来裤腿却没那么好运。
于是乎——两声尖叫划破苍穹……
萧静好气的也顾不了污不污眼睛了,扑上前就和那少年扭打在一起。
饿了整天,勉强一只鸡腿撑了会肚子,早已经是有气无力,只是凭着气急的一股猛劲和他厮打,两个人竟然也打的不分上下。
林子两边战况均火热空前。
萧静好在厮打的烟尘中眼睛中了一拳,那少年也没讨到好,门牙被打松了一颗,手臂也被某人的利牙咬到光荣挂彩。
萧静好见自己占了上风,厮打中不忘破口大骂:“叫你为虎作伥……当狗腿子……”
“老子为了填饱肚子……有错么……”
“为了你的肚子就帮那群杀人不眨眼的混蛋?”
“我哪知道他们会杀人……”
“你真不知道?”
“老子说了不知……”
“那先放手!”
“要放一起放!”
“好……一,二,三,放手!”
一齐放开手,两人同时往后一摊,躺在地上气喘吁吁。
喘了老半天,萧静好爬起,仔细观察那还躺在地上的少年。
少年生怕她又来,忙捂着头求饶:“女侠饶命……我是真……真打不动了……”
看他衣衫褴褛,瘦骨嶙峋,腿上伤痕累累,有气无力的躺在地上,两只眼珠透过指缝瞅着她,真不像是有心机的人。
那边打斗歇止,几个坏蛋已经被撂倒,年轻的男子正将他们围着树捆起。
大胡子男子优雅踱步而来,见地上两人满脸灰尘狼狈不堪的模样,先错愕片刻会意,不禁唇角轻勾,含笑扶起萧静好。
“今日若无姑娘相救,在下二人便难以轻松脱身,多谢!”大胡子微微欠身。
被他谢的有点不好意思,萧静好挠挠头呵呵笑道:“哪里,我也没帮上什么忙,还亏大叔就了我一命,不然早就小命呜呼了!”
男子也不再推却,转头看向地上的少年。
少年半躺在地上,手肘撑地,见那人面无表情的直视自己,吓的连连后退。
男子漠然注视他良久,终于缓缓抬手……
“别杀他!”
“爷饶命……”
萧静好和那少年同时惊呼。
“大叔别杀他,他也是受制于人,只是想填饱肚子!”
男子收回手,饶有兴致的注视她,琥珀般剔透的眸子在破晓前的浓雾中流转着如太阳冲破云层的光。
萧静好被他漂亮的眼睛吸引,情不自禁的仔细从上到下观察他。
真没见过眸子如此颜色的人,没想到琥珀色的眼睛居然这样漂亮。
他的眉如大师得意挥扫的水墨修长入鬓,深邃眼窝衬起高立如峰的鼻梁,一脸和他气质极不协调的络腮胡掩盖了他的唇,萧静好有一股尽数将他拔去的冲动,好看看那是怎样一副完美的五官。
又歪头看他一身的装束,赤色云纹长袍,深灰色狐狸毛围脖,三千青丝整齐束起,一支金簪插入发髻,脚踏赤色登云履,肩宽腰窄长身玉立气度非凡。
“看够了没?”
一声冷斥冷不防打断她的注视,另一个清秀男子不知何时已站在漂亮大叔身边,正挑着眉面带厌恶的盯着她。
“清儿,不得无理!将小兄弟扶起一同进屋,等天亮了再计较。”
清儿冷哼一声,还不忘白她一眼,上前扶起少年几人一起进入茅屋。
火早被灭,估计是清儿趁着空当先清理了一下,不过也是满屋狼藉,只独有屋间一块空地可以容下几人坐下休息。
清儿先上前铺好随身带的软垫后请自己主子坐下,又拿出一件披风帮他披上后转身拿出干粮递上。
漂亮大叔闭目养神,摇头推开。
清儿无奈轻叹口气,将干粮给了少年后才不情愿的又分一个给萧静好。
萧静好伸手接过,和身旁的少年一起狼吞虎咽大啃特啃,心里骂着没给她好脸色的清儿,莫名其妙扭扭捏捏,真跟个娘们一样。
再看漂亮大叔,正盘膝静坐,闭着眼睛气息微吐,在烛火的照射下才发现他脸色太过苍白,面带病容,时不时微微咳嗽两声都是明显强压才止住。
眼角余光扫向清儿,发现那小子居然还在盯着她……
终于她也毛了……
回盯一眼,顺便两眼一翻,丢给他一记嚣张的大白眼。
那家伙显然被她的大白眼激怒,正待跳起将之痛揍,漂亮大叔伸手拦住了他。
大叔眼睛也不睁,摇头苦笑。“你的脾气何时能改……”
填饱肚子的萧静好猛然记起两居猎户的尸体现还躺在屋后的干草垛里。
忙一把拉起身旁歪着的少年,一阵风似的串到屋后。
静坐的大叔此时睁开眼,示意清儿跟上前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扒开草垛,一老一少两具尸体脖子上一片血污,瞪着双眼面目狰狞,好像是要把杀害他们性命的歹徒记在脑里,等着变成鬼来找他们索命。
萧静好不忍直视,忙推少年将他们拖出。
清儿此时赶来,问清了缘由也是忍不住叹口长气,感叹两人无辜枉死的惨状。
三个人将尸体拖入屋前几个歹徒挖好的深坑,就地掩埋。
瞧着旁边树上绑着的几个被打晕的混蛋,萧静好气不打一处来,上前就朝着每人的肚子痛揍,边揍边骂。
突然传来悠扬空灵的箫声,如泣如诉,充斥着众人的双耳。
回头看大叔立在屋前,手握一支竹萧,悠悠吹奏。
凄凉的曲调,在这浓雾里悠然流转,叹着人生的苦短,岁月的流逝,苍天的不公,命运的凄楚……
此时没人说话,萧静好停下了咒骂,清儿转头注视着主人,就连那少年也是抱膝不语。
一曲终毕,大叔缓缓走来,对着两座土坟深深颔首。
片刻后轻声致歉:“两位因斥某无辜送命,斥某深觉愧意难当,一曲《梵音》送别两位魂登极乐,也让斥某心安少许……”
说罢,转向少年。
“你说你家人已逝,故居已毁,可是当真?”
少年抬头,不知他提此何意,只得点头称“是”
大叔静默片刻,又问他:“如若不弃,可愿随我?”
“当真?”少年一听,两眼放光,难掩满脸兴奋神色。
“斥某无意玩笑,但跟了我便是一辈子,你想好再答也不迟。”
少年忙起身跪地磕头,口里连连道谢:“谢三爷,三爷不嫌我贱命一条,还以德报怨收容我,我必一生追随三爷!”
大叔将他扶起,问道:“你的名字?”
“贱名韩宁!”少年恭敬报出姓名,高兴的对着萧静好咧嘴一笑。
大叔听他此话,长眉微蹙,开言谆谆告诫:“你需当知,盘古开天对世人一视同仁无分贵贱,你若用贵贱来划分,那便是轻视了自己也轻视了给你起名的父母。”
少年听他此话,羞愧的低下了头。
清儿带了少年进屋上药,余下萧静好对着面前的大叔。
没有清儿在,萧静好又可以肆无忌惮的瞧够这漂亮大叔了。
被她傻兮兮盯着不自在,他轻咳两声引入话题。
“姑娘今日胆识过人,绝非寻常人家女子,斥某无意窥探,只望告知住处,也好将你护送到家才放心。”
萧静好听他此言,感觉真是瞌睡遇到了枕头,免费的护卫不用就是少根筋,只是又不敢明目张胆的就报上安睿候的府邸。
只得打着哈哈胡编乱造,真一半假一半的编:“我叫筱元儿,就住永安城南侯府旁边的拐角的巷子里的其中一个黒檐小院,昨日贪玩跑出家门,追着一只漂亮的蝴蝶就追迷了路,后来碰到四只凶狗要咬我,我便逃啊逃啊逃到了这里,后面的事大叔也知道了,经过就是这样……哦对了,大叔叫什么名字?也好让小女子改日登门道谢!”
大叔认真听完她莫名其妙匪夷所思的讲述,也不起疑,只是笑笑回答:“在下斥尘衣,非本地人,只是前来永安寻人。”
萧静好面上笑着心里嘀咕,鬼才信,你的身份本姑娘早就知道,北渊战神,人称三爷,不是皇亲就是高官,这么低调来到南晏就为寻人?反正大家都是藏着掖着,半斤对八两,随你怎么编!
突然林子里鸟群惊飞,斥尘衣立时反应,一把牵起萧静好飞身掠起。
刹那间无数黑衣人闪电般扑来。
斥尘衣抽萧抵挡数人潮水般的攻势,一面护着萧静好连连后退。
“识相的留下身后丫头,我便饶你性命!”
为首的黑衣人挑明目标。
斥尘衣挥萧直戳他眉心,怒喝:“休想!”
清儿从屋内听到打斗声飞速奔出,提剑掠到两人身前挥舞着手中长剑奋力抵挡群人攻势。
“三爷先走!”
斥尘衣置若罔闻,回头给萧静好一个笑容,柔声安抚:“莫怕!”
不知为何,他回头一笑让人心安,他的安抚让人无条件信服。
重重点头,回道:“嗯,不怕!”
黑衣人见劝服无用,立马加强攻势,几十人围攻招招致命。
斥尘衣清喝一声,手里竹萧舞得如风驰电掣。
以竹制铁,居然能瞬间震断对面人的数十把利刃。
斥尘衣本无心恋战,双方厮打一路退至林外。
此时天已破晓,浓雾笼罩如同被纱遮住了眼,耳旁只剩无数兵刃碰撞刺耳的声音。
身后一股狂风袭来,吹的满头青丝风中乱舞。
萧静好惊惶回头,只见身后已是断崖,一只脚已经踩入虚空,崖底穿出的山风劲啸,浓雾中也瞧不见崖底到底有多深,只觉得就像一个张开的大口,等着美味的自投罗网。
到这样的地步不免让人绝望。
一声刺耳的剑气划破衣袂的声音,温热液体铺满萧静好的脸。
惊觉护在她身前的斥尘衣为免她失神落崖,竟不顾数人的攻击,转身护她时抬臂挡下了黑衣人刺来的一剑。
斥尘衣微咳两声,再次安抚:“莫怕!”
见他右臂血如泉涌,旁边清儿惊呼:“三爷!”片刻也乱了分寸,招式开始零乱。
萧静好暗想再这样下去必将全命丧于此。
黑衣人目标是她,现在大叔和清儿护着她完全就是寡不敌众,前方是利剑,后面是悬崖,怎么样都是一死。
不行,岂能让他们为我所累丢了性命。
不过就是要命一条!虽然她很宝贝自己的命,但此时自己一命换两条命,值了!
想抓了她来威胁沐沂邯,没门!
打定主意,后退一步踩至崖边,碎石纷纷落入不见底的深渊。
“你们快逃!”
一掌推开斥尘衣,提气纵身跳下悬崖……
眼前浮现一张挑眉含笑的脸,他在说:“我把羽毛留下了,改日给你做支写字的毛笔。”
“如无意外,三日后抵北渊皇城,离回来的日子又近了些。”
他的话在耳边回荡,可他的脸渐渐模糊……
“沐沂邯,欠我的来生找你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