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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穆水心 帝后问安

西城杨柳弄春柔,动离忧,泪难收

犹记多情,曾为系归舟

碧野朱桥当日事,人不见,水空流

韶华不为少年留,恨悠悠,几时休?

飞絮落花时候,一登楼

便做春江都是泪,流不尽,许多愁

————秦观《江城子》

天宫的庭院今日显得比往昔更为冷落,不只是因为,所有的漂亮花草都被拿去装饰天宫大宴,还因为天神们各司其职,闲暇甚少,没有几个会来瞧这些庭园里的花花草草。

沈河一个人站在这庭园中,看着这一副萧条景象,庭园四周,是茫茫的云海,这里萧瑟的花草与自己居住的灵幽之境相比,纵然是天宫的庭园,却也过于冷落了。

“你难得来一次天宫,却不去赴宴,站在这里干什么?”庭园的入口处,有另一个神仙走了过来。

沈河转过头去看着那个神仙,看到是他,便不自主地笑了:“你不也是,戚合将军?”

沈河平日里都守着灵幽之境,那是人界和仙界的交汇处,格外重要的一处地方,唯有赴宴的时候,会同妹妹阿玉一同来天界之上。

戚合将军宝剑不离身,面容刚劲,还兼具战争带来的老练,他走近沈河身旁:“你在看什么?”

沈河指了指远处:“那边有一树红色的花,开得极好,便忍不住多瞧了几眼。”

戚合往远处看了看,利落地说道:“那是合欢花。”

“合欢?”

“嗯。”他点点头:“夫妻好合,承欢膝下,可惜情之一物于神仙而言,实在奢侈,这花种在这里实在讽刺,倒不如砍了。”

“那多可惜。”

“你的灵幽之境草木众多,比这个好看的应该也不少,为何你就那么喜欢合欢花?”

沈河摇摇头:“正是因为得不到,才觉得好吧。”

戚合将军看着沈河,沈河依旧如平日那般漂亮,尽管平日里不怎么装扮自己,今日赴宴,她明显也是打扮过的,看起来更是有着别的仙女没有的恬静淡雅。

“你偷偷瞧我做什么呢?”沈河捂着嘴笑了,她的笑更是让戚合心动。

戚合转身背对着她:“你总是这般幽怨,我看啊,沈玉娴跟你在一起要闷死了吧。”

“你说阿玉吗?她倒有的是乐趣,这天宫里的神,她认识的也比我多,眼下又不知道去找谁玩了。”

戚合仿佛是笑了,但是因为他背对着沈河,沈河也看不真切他的表情,他极少在别人的面前笑,他做的事情,总是容不得他有太多的表情,青峰宝剑之下,隐藏的是修罗路上的寂寥。

“等我得了空,定然多多来看你,可惜不能常来。”

“嗯。”沈河展开了笑容,如盛开的花一般明艳。

“你来了就好……”

清晨,一个女官低着头疾步小跑着,手上有一封信,明显是从宫外寄进来的。

路上不免有小宫女议论,不知道是哪个小主子的亲戚写信进来了,议论着不由得感伤了起来,因为宫女们大多是不能与宫外通信的,也不知道是否有亲人在惦记自己。

这天早上,所有新晋的主子们都要去向云姬请安,穆水心早早就走了,月明陪着她一起到凤仪宫,嬛莺阁留下夕岚和曦雾等人。

夕岚在穆水心和月明走后,忽然听见门外有人,便走出来一看,只见一个身穿紫色女官服的女子在门口探望,也不叫门,就站在那往里探头看,似是要找什么人。

“你是什么人?来嬛莺阁可是有事?”夕岚问道。

那女官见了夕岚,连忙呈上了信件,对夕岚说道:“这是御史大夫夫人拖我送给穆贵人的,还说务必亲自交到贵人的手上。”

夕岚想了想,昨日正是父母可以进宫探望女儿的日子,可是等了大半天也不见穆水心的娘亲来嬛莺阁,倒是准备的东西都白准备了,最后也只得草草收了。

本来以为穆水心的娘怕是不忍见女儿,怕见了之后又想到今日长别离,不如不见,免得彼此伤情,就连穆水心入睡前也是这么想的,结果今天一大早,探玉阁倒是传出了消息,说是老夫人独独去探望了穆原欢,还带了些东西给穆原欢,母女两依依不舍,离别时连探玉阁的宫女都忍不住流泪了。

昨夜,本是不喜嫔妃侍寝的帝君竟然留宿在了探玉阁,这消息一大早就在合欢城传的沸沸扬扬,而穆水心得知后,倒还是像往常一样,看不出什么情绪上的不满,这么大的事情,她却像个没事人一样。

夕岚收下了信件,对那女官说道:“穆贵人去向云姬娘娘请安了,等会儿我自会交给贵人,你就放心去吧。”说罢,从袖口里摸出一些银钱给了这个女官,这个女官便离开了。

“我倒是想知道,贵人这娘亲究竟在想些什么。”夕岚紧紧握着这封信,走进了房内。

凤仪宫

所有的嫔妃都要向云姬请安,但是实际上,所有的人加起来,人数也没有多少,凤仪宫又空荡荡的,人多的时候空,人少的时候也空。

云姬礼貌地回应着每一个来请安的女子,穆水心携着月明进了凤仪宫,见云姬端坐于大堂之上,而瑜妃则依旧摇着扇子,眼神里满是不屑,她的丫鬟宜春在她的身侧,低着头,神色畏畏缩缩地看着穆水心走进来。

穆水心也不计较这些,大方稳重地向云姬行礼。

“臣妾向云姬娘娘请安,望娘娘安好,享千岁之福。”

见穆水心身着一袭白衣,上面有墨色的兰花,云姬倒是觉得这个女子十分知进退,不因为封了个贵人就穿金戴银。

“穆贵人今日穿的好生素净,倒显得我们粗俗了。”一边的瑜妃嘴角翘起一个不自然的弧度:“想来昨夜,帝君留宿在探玉阁处,倒不知贵人您如何想?”

穆水心也知道瑜妃是在挑衅自己,便也不做争执,只是笑笑:“一切以绵延子嗣为重,若原欢能为帝君绵延子嗣,想来也是家族荣耀吧。”

瑜妃轻哼了一声,倒是云姬显得温婉和气,对穆水心说:“那边有位置,你先坐下。”云姬朝妃嫔们坐的地方探了探头:“倒是穆常侍,今日又来晚了。”

“人家要服侍帝君起居,哪里有什么闲工夫来跟娘娘您请安呐?你说是吧,云姬娘娘。”瑜妃一脸的不满。

云姬摇摇头:“我们再等等便是。”

倒是瑜妃不满了,晃了晃头,一脸傲慢的笑容:“好,我们等。”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瞟了瞟一旁的穆水心,穆水心只是低头静坐,她知道现在千万不能跟这些娘娘们对上。

底下坐着的女子们都很安静,但是气氛极为不对,有时候吵闹了惹人厌烦,过分安静了,却也气氛紧张。

穆水心时不时向门外看看,但是都不见穆原欢,不由得也急了起来,而穆原欢越不来,瑜妃就越是春风得意,穆水心细细一想,瑜妃之所以封原欢为常侍,想必也是看准了这一点,所有女子的位份册封得都低,不免会惹人造谣,倒不如选一个毫无心机的人,担任较高的地位,既不给自己构成威胁,也免了一些宫女造谣生事,瑜妃在这些地方,也是颇有心计的。

可惜心机太过于明显了,便不叫心计了。

穆水心只是暗想,以原欢的性子,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自己尽力护她周全,却也护不过一生一世,正想着,门外传话的太监高声喊道:“穆常侍到!”

瑜妃故意调整了一下坐姿,又用纤长的手指摸了摸头上的珠翠:“哎~坐了这么久,腿都麻了。”

原欢进来时气喘吁吁,看来也是知道自己来晚了,又是一路小跑来的。

“臣妾,臣妾给云姬娘娘请安。”

穆原欢穿了一身水蓝色的拖地长裙,裙摆处有百蝶穿花的绣样,整个人显得清纯明丽,但是穆水心觉得这套衣裙极为不适合她。

“穆常侍今日穿的,倒与那边那位贵人相似,不愧是姐妹两个。”云姬捂嘴笑道。

原欢笑了笑:“谢谢娘娘夸奖,这衣服,是昨日娘亲进宫来带给臣妾的。”

“哟!穆常侍好福气哪。”瑜妃用指尖摸了摸自己的脖颈,故意看了看别处:“某些人……比如像本宫这样的,可是没有娘亲能来探望,思亲之苦,也无可下咽啊!”

“娘娘,您别这样,娘娘如此位高权重,想必亲人们也是安好的。”原欢急忙说道。

瑜妃拿手摸着自己的下巴,一双凤眼看着原欢:“穆常侍快人快语,嘴巴像抹了蜜似的,倒是让本宫好生心疼,倒是霞妃,最是喜欢你这样的孩子。”

“霞妃娘娘,为何不来请安?”原欢看看四处。

瑜妃忽然大笑起来,朱红色的嘴唇更显得她张扬跋扈,在场的人多少都知道,她算是这合欢城最为跋扈的女人了,就连身为皇后的云姬,也不得不让她三分,而云姬无子嗣,更是成了瑜妃得意的把柄。

“霞妃?你问那个女人?”瑜妃看似在为原欢的单纯而笑,眼神里显露出的狠意,却也被有些人看在眼里。

“她呀,还请安?能下的来床就不错啦,穆妹妹你有空,去探望她一下也好啊,想来那女人定会喜欢你的。”

原欢点点头:“好,我一定抽空多瞧瞧霞妃娘娘,到她能下床为止。”

原欢这么一说,在场的一些人都笑了,就连云姬也捂嘴笑了:“妹妹倒是好生有意思。”

月明站在穆水心身侧,见穆水心微微摇了摇头。

瑜妃也终于进入了主题:“不知穆妹妹昨日服侍帝君,感觉可好。”

穆水心此刻生怕原欢说错话,比原欢还紧张,但自己也只能坐在座位上,双手紧握,祈祷原欢不要说什么不该说的才好。

“帝君昨夜都不理我的。”原欢十分郁闷地说,这么一说,周围的人又乐了,瑜妃饶有兴趣地问道:“哦?帝君如何不理你了?”

穆水心感到,瑜妃是想让原欢越陷越深,以原欢的单纯,要中这些圈套太容易了。

好在原欢只是粗略说了一下,并未提到太多:“就是不理我,也就只好这样了。”见了原欢一副很委屈的样子,云姬说道:“帝君这定是使性子呢,妹妹还要多容忍一下帝君才是,呵呵。”

“那当然,人家是帝君嘛。”原欢笑着回答。

瑜妃用双手拨了拨自己的发髻,看了看边上坐的穆水心一眼,像是要说什么,被云姬抢先了一步:“瑜妃,由于昨日在册封上出现的问题,帝君今日传下了一道指令,今后一切册封事物,皆一同交由宫务府来操办,倒是就不劳瑜妃娘娘您费心了。”

瑜妃没有说话,只是斜着眼睛瞟了瞟云姬,云姬倒是颇有大家闺秀的风范,无论瑜妃如何无礼,总是坦然处之。

云姬见瑜妃不说话,于是继续说道:“合欢城内人不多,但是本宫能力有限,杂事皆交由瑜妃来处置,人不多,大大小小的事情却也杂得很,帝君也是为你着想。”

“那本宫倒是谢谢帝君和云姬娘娘您一番好意了。”瑜妃仍旧地笑着,拨弄玩了头发,又继续摸着自己的指甲。

她看了看底下的人,说道:“你们这些人,在宫中生活不易,今日正午,来本宫宫里领赏吧,就算是本宫的一些心意。”

说罢之后,瑜妃又瞟了瞟云姬一眼,动作显得妖媚动人,随后便撩起宽厚的衣裙,说道:“宜春,我们走。”

瑜妃会让人领赏倒也不算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但是依旧有下人在议论着,似乎瑜妃以前也常叫人去领赏,却没几个人真正领得回来的,大部分人去了无非就是被羞辱一番,丫鬟连同着主子一同被羞辱得颜面扫地。

瑜妃未向云姬告别,自顾自地走出了凤仪宫,见着瑜妃走了出去,云姬长长呼了一口气,朝着底下的人说道:“你们也散了吧,今后请安也不必常来,我宫中没有那么多规矩。”

底下坐着的女子们纷纷站起来,朝云姬行礼后便四下散了,见这些人走后,云姬的丫鬟祥秀在云姬耳边低声说:“娘娘,今日瑜妃娘娘摆明儿了是要您在这些新晋主子面前出丑呢,您看看她那态度。”

云姬也没有制止祥秀说下去,只是说:“你也是在我身边呆过的,这些话切莫在旁人前议论……我如今身处后位,自是要对这些妃子们宽厚一些。”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娘娘,瑜妃娘娘的气焰也太过嚣张,我怕……”

“无妨,她不过是将门虎女,有点脾气也正常,我们只要过好我们的日子就好,她再如何,充其量也不过是个妃子罢了。”

云姬说完,祥秀也无言以对,只好闭口不言了。

凤仪宫外

穆水心和穆原欢走在一起,穆水心见了四下无人,便悄声问道:“你说帝君昨日来你宫中,却不曾理会你,可是当真?”

原欢点了点头:“帝君昨夜和衣入睡的,连话都没有跟我讲上一句,我也没办法啊,只敢……就这样了,姐姐,听说昨日娘亲没有去看你?”

穆水心点点头,神情却看不出有一丝惋惜之意:“想来娘也是不想太过伤神,我也能理解。”

穆水心的镇定有时候让原欢无法理解,她有时候冷静得过头了,反而让人害怕。

原欢看了看远方,便指向前方:“姐姐,我们去看看霞妃娘娘好不好?”

穆水心回头看着原欢,眼神中充满了惊异:“你真的要去看霞妃娘娘?”

“哈哈,让你那么吃惊,可不多见。”原欢笑了,随后便跟自己的丫鬟说道:“你先回去,通知流霜,正午去牡华宫领赏。”那小丫头听了,便连忙跑了回去。

穆水心身边的月明见了,也说道:“奴婢回去通知夕岚姐姐正午去领赏。”

穆水心看着月明,仿佛在思虑一些什么,便说道:“不,你叫曦雾去,夕岚叫她留着就好。”

月明也没多想,确认了一遍:“叫曦雾姐姐去?”

“嗯,夕岚让她留着打点一些事情就好。”

“是。”月明行了个礼后,就往嬛莺阁的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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