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儿,我会为你报仇的,为你报完仇后,我就了此余生。”边城怀抱白瑾冰冷的尸身,用手轻轻地梳理着她柔顺的黑发,忽然低下头来,猛地吻住了白瑾冰凉且苍白的唇瓣……
凄凉的秋风带着落叶飘落在边城的身上,他就那样沉默地吻着,在整个萧瑟的墓群里,形成了一副极具震撼力的画面。孔伊梦站在不远处沉默地看着,两行清泪已是无声地流下。
她通过边城近乎疯狂的举动,终于触碰到了边白二人爱情中最深处的东西,正因如此,她方能感受到,如今的边城该有多么痛,也终于默然地站在不远处,只是看着边城。
不知吻了多久,边城终于抱着白瑾站起身来,望着辽远的天穹,嘴角微微抽动着,忽然露出一丝冷笑。紧接着,他便做出了一个令孔伊梦完全没有想到,且更加疯狂的举动。
双手微震,用赤金色的仙力将白瑾的娇躯托起,边城缓缓开口,声音冰冷无比,“我爱你,所以我不能把你丢在这里。”
“呼——”白瑾的娇躯被仙力托着,悬浮于边城的身前,边城用血色眼眸深深地看了白瑾一眼,抬起的右手上忽然升起一簇火焰,这簇火焰在边城的操控下,忽地一声落在白瑾的尸身上,强烈的高温登时将白瑾的皮肤燃着——
“啊!边城……你干什么!”身后的孔伊梦瞪大了美眸,却被边城一个冰冷的眼神震慑在了原地,他不说话,只是在令人心颤的噼啪声中,冷静地注视着白瑾姣好的容颜沉没在汹涌的火焰中。
很快,白瑾的尸身就化作了一大捧灰白色的骨灰,在赤金仙力的托举下,落到了边城的大手上。
边城怔怔地注视着这抔骨灰,还带着温度,似乎还能嗅到某种熟悉的香气。他的全身不停抖动着,差点把这些骨灰散落到地上,他的双眼通红,仿佛是匹饥寒交迫的恶狼。
他状若疯狂,他宛如妖魔,他俯下高傲的头颅,一口一口,大口吞咽着爱人的骨灰,眼中不断留下的血泪,一滴一滴,把那些灰白的骨灰染得通红,而且带上了血腥的味道。
边城大口吃着骨灰,沾着自己的血,仿佛那是天底下最好的美味,他不断地咳嗽,可却重新俯下头颅,大口地吃着,以这种疯狂的方式完成着他与白瑾最后的融合。
孔伊梦已经傻在了原地,没有见过这种场面的人,就永远感受不到她在这一刻的感受,她的手脚冰凉,红唇不断地抖动着,脸色比白纸还要惨白三分,她想挪动脚步,却根本动弹不得;她想开口呐喊两句,却发现喉咙哽咽到打结。
“哇——”吃到最后,边城直接呕出一口黑色的血液,不过他只是放声大笑两声,竟将手中捧着的黏糊糊不知何物的东西,皆尽吞到了自己的腹中。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边城放声大笑,胡乱地抹了抹嘴唇上大片的鲜血,惨笑道:“瑾儿……以后再也没有人能把我们分开,没有人……”
“没有人!”
一句厉喝,仿佛将黑暗的天宇猛然搅动,如雷电横空,如布云之令。豆大的雨点宛若上苍垂泪,噼噼啪啪地打落在边城的身上,头上,脸上,泥土上,打在这个世界上,仿佛在鞭挞着这个黑暗荒唐的世界。
边城的嘴角抽动着,冰寒得没有一丝感情的血眼望着天空,他脸上的血污被这场突如其来的秋雨冲洗干净,而他黑色的头发,却也像是被洗过一样,渐渐地褪色,在孔伊梦惊悚的目光注视下,一丝一丝,一缕一缕地褪去了颜色——
在凄厉的笑声中,边城满头白发,血眸向天,向着苍天狂喝一声:“我——操——这——世——道!”他狂吼数声,从怀中摸出储物葫芦,从里面取出一条金色的抹额——那是二十多年前白瑾与他道别之时送给他的。
那金色的抹额上画着日月,写着城瑾,却红得像是一道伤口,像是一朵恶毒的花,开在边城的眼前、心间。他缓慢地举起这条金色抹额,高悬头颅,将这抹额系在自己的额头上,目光里,终于再没有了一丝感情。
他一袭黑衣,面容苍白,带着一条金色抹额,白色的长发在夜风秋雨中垂落在肩,他猩红着双眼,他独吞着沉默。
这一刻,孔伊梦明白,在她面前的这个男人,已经不是原先的边城,而是另外一个,她很陌生的男人了。
边城走到迟觉和玄石的墓前,沉声道:“兄弟。跟我边城做这一世兄弟,苦了你们了,当我看到瑾儿的脖颈上没有圣洁之心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们一定也一样,玄冥盾和暴雪梨花肯定不在你们的身边了。”
“你们相信我,我要把你们的东西都带回来,完好无损地,放在你们的身边,这是我,边城,唯一能为你们做的事情。”
至于那对碑上刻着无名夫妇的,边城早就知道这是海棠的父母。他对着这块墓碑缓缓跪下,“你们的女儿海棠已经升到了仙界,和雷浩在一起。雷浩他是个重情义的好男儿,无论海棠在哪里,他都不会让她受苦的。”
“边城已经是犯了天条的人,所以此后无论遇到什么,我都不会牵连海棠师姐和耗子。你们放心,放心。”
最后,边城走到白战天、蓝氏等人的墓前,重重地跪下,面无表情道:“我是白家的罪人,如果不是因为我,白家不会灭门。不过我不能死,至少不是现在,你们的仇,我要亲手解决,也算是给白家上下这么多逝去的生命——”
“一个交待。”
说完,边城长身而起,雨水顺着他满头的白发滴落在地,没入土地,不知去了哪里。
从此以后,任风波四起,命途明灭,我只求荡平世间,只求铁石心肠,只求为爱入魔。
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在这幽暗的,杂草丛生的残破白府,在这些曾经鲜活地存在于世间的生命面前,血睛白发的男人立下此生最恶毒的誓言,回荡在苍茫的夜色秋雨中。
淅沥沥。
哗啦啦。
滴答,滴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