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踏郁郁葱葱的林海,两道光影如疾风般掠过,从东方仙界最高处的山顶直直坠落,穿过绵软的层层云雾,缓缓落于碧落山下。
孔伊梦侧过脸,望着边城清冷的面庞,她特地地注意到了他的眼神,那眼神里原本闪烁的希望之光,此时已经熄灭了大半。
孔伊梦在心底轻轻地叹了口气,她知道,在没有进入碧落山命运之轮前,边城的心中,至少还有着白瑾幸存的希冀,如果今天他能找到白姐姐的生命痕迹,此时一定会欣喜若狂吧。
可是现实毕竟是现实,远远没有童话故事中那么美好,你的希望越大,现实还给你的失望就越大,只是她也不知道,确认了白瑾被害的边城,接下来会做出多疯狂的举动。
想到这里,孔伊梦不由垂下头颅,却偶然瞥见边城的双手,正在不断地颤抖,而丝丝血液,正顺着他被烧焦的手掌缓缓滴落。
“你……你的手受伤了!”孔伊梦吃惊地叫道,伸出柔若无骨的小手牵起边城一只右手,心疼地问道:“怎么弄得,一定很痛吧。”
边城瞥了孔伊梦一眼,在炽阳宫渐远的余晖中,眼前的女人似乎和白瑾如出一辙,边城知道那是错觉,更不敢在这种错觉中停留太久。于是他轻轻抽回自己的右手,摇头道:“我没事,比这还要厉害的伤势都在我身上出现过,这点小伤,最多一刻钟也就恢复了。”
他没有夸大其词,炼狱之中,边城几乎是天天受伤,苍耳灵猿身体的自愈能力本来就强,再加上那种如魔鬼般疯狂的杀戮残害,令他的自愈能力和身体强度达到了堪比妖人的程度。
逆转时空轮盘所形成的烧伤,在体内仙力的作用下,仅仅一刻钟就能恢复,这已是很惊人的自愈速度了。
“还要忍受一刻钟的时间?这怎么能行?”
孔伊梦秀眉微蹙,不由分说地拉过边城受伤的手,另一只手摸向自己胸口处的黑色木牌,黑色木牌经过孔伊梦体内仙力的注入,绽放出一股极其浓郁的生命气息来,澎湃的绿光仿佛是掠过森林的清风一般,轻柔地融入边城被烧得血肉翻卷的双手。
生命见证不愧是世间少有的灵宝、仙器,在这股清凉的仙力作用下,边城的双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愈合着,只用了两三分钟的时间,就把边城的手恢复得完好如初。
“谢谢。”边城活动了一下双手,骨骼摩擦发出一连串轻微的响声。
“跟我还客气。你忘了,你自己可是说过,我们是朋友,最好的朋友。”孔伊梦用粉拳捶了边城一下,很是爽利地说道。
边城一怔,这才想起,在万妖谷第三战队的时候,孔伊梦问过自己为什么要救他,自己回答说因为我们是朋友。
可是自己并没有说过和她是最好的朋友啊。
刚想反驳几句,却看她笑得花枝乱颤,边城摇了摇头,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
“好了,咱们就在这里分别,这几日一直没见共工大哥回水神宫,你手里有水神令,记得要找到他。十年的时间,你们也很熟了,如果闲得无聊,让共工大哥找些事情给你做。”边城深深地看了孔伊梦一眼,嘱咐道。
“你又要丢下我?”听了边城的话,孔伊梦俏脸上的微笑彻底僵硬,随即转变成一种深深的落寞,她看着无动于衷的边城,一汪春水般的美眸忽然红了起来,她举起一双粉拳,如雨点一般砸在边城的胸膛上,“边城!你的心是铁做的吗?”
“我知道无论白姐姐在不在,你的心里都不可能有我,所以我并不奢望别的,只希望可以像个朋友一样陪伴着你,帮你分担哪怕一点痛苦,就像白姐姐以前做的那样。难道你要梦儿放弃所有自尊,求你给我一个机会吗?边城,你这个混蛋!!我恨你!呜……”
面对突如其来的拳雨,边城闷哼一声,默默忍受着孔伊梦的发泄,终于沉声道:“伊梦,你也听见司命天官的话了,在仙界之中,我进一次命运之轮,不被别人发现的情况下,倒也没有什么。可是如果我要去阴曹地府中寻找瑾儿的痕迹,那么势必要私自逃离仙界,如果被查出来了,那可是触犯天条的死罪啊。”
“瑾儿在我心中的地位没有人能够取代,但是并不代表我铁石心肠,对你没有一丝好感。通过命运之轮,我清楚地看见我离开修真界的那天,你其实想要和我一起离开,却被你师父击晕在地;也看到你在永恒台上守着星光,为我祈福;更看到了你十年中对我的悉心照料,我想,如果换做是其他人,恐怕早就无法自拔地爱上了你。”
“我虽然没有爱上你,但是我很感激你,也很欣赏你,甚至也有些心疼你——正因为如此,我必须让你留在仙界,这个污浊却很安全的地方,在这里,你只要跟随共工大哥,就没有人敢欺负你。我也能够安心地寻找你白姐姐的下落。”边城叹了口气,直到此时方才将心中想法一吐为快。
“伊梦,我答应你,我一定会照顾好自己,也会尽量回到你的身边,不过你也要答应我,就算为了我,也要好好在仙界活下去,好吗?”
原来他都知道,他全都知道了。
他查看了自己的命运。
尽管孔伊梦知道,边城一定是为了看到十年前的那一幕才这样做的,但是她的心中,还是感到阵阵温暖。她将头轻轻地靠在边城坚实的胸膛上,听着边城有力稳定的心跳,双拳松开,手臂缓缓滑落到男人的腰间,紧紧地,紧紧地抱住了他。
“我不管。”孔伊梦的声音颤抖,一颗大大的眼泪从精致的面庞上滑落,“你去哪里,梦儿就要去哪里,白姐姐曾经告诉我要帮她照顾你,梦儿不能食言。如果你这次不带梦儿一起走,梦儿就在仙界中了断此生,你不是要去阴曹地府吗,那好,梦儿就想办法去那里陪你。”
温香软玉在怀,清新的处子清香自孔伊梦的身上散发,萦绕在边城的鼻端,只是边城的心中根本不起一丝绮念。如此异样的温柔,让边城的眼前出现了无数幅瑾儿被害的画面,这些画面仿佛在嘲笑着他作为一个男人的无能,嘲笑着他廿年一梦的荒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