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日子里,孔伊梦便在孤山之中悉心照料边城,把他的长发和胡子修剪好,用清泉为他擦拭身体,刚开始的时候,想到要给边城宽衣解带,孔伊梦还觉得很不好意思。后来她却完全像是个小媳妇一样,一切都做得很熟练。
因为她答应过白瑾,要好好照顾边城。
共工也时常会从水神宫来到孤山,随着逐渐的接触,共工益发觉得白瑾是个好姑娘,只是他仍不知道这个穿着红裙,细心体贴的女子,并非他意识中的白瑾。渐渐地,共工也开始传授孔伊梦三千大道的修炼法门,孔伊梦聪慧伶俐,修炼速度与日俱进,每日除了照顾边城就是提升修为。
到了夜晚,孔伊梦便会对着沉睡的边城喃喃自语,说着她独有的心事,有时她也会觉得坚持不住这种漫长的煎熬,泣不成声。可是在第二天的时候,她却会像没事人一样做着她必须做的事情。
二十年,是一个普通人生命的五分之一,可是在漫漫仙界的岁月里,那不过是一个数字罢了。所以一转眼间,边城便已沉睡了二十年。
仿佛是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边城甚至觉得,这一场梦要比他之前经历过的一切都要长,他已经有些分不清梦境与现实了。在漫长的黑暗里,他什么都不知道,感觉不到体内仙力的变化,也不晓得外界发生了什么。
在这种令人窒息的黑暗中,边城的意识不止一次地反抗,可是每当他拼尽全力撕破面前的黑暗时,却发现黑暗的背后仍旧是无边的黑暗。
置身黑暗的海洋中,他的意识自由地漂浮着,漂浮了很久很久,直到他看到无边的黑暗中,有那么一点星屑般的光亮。
边城陡然兴奋起来,意识的波动也开始不断增强,他的身体开始快速的震颤,这种对动的渴望,让他想要摸索到一种能让他借力的物体,哪怕是一段绳索也好。
“边城……边城?”孔伊梦刚刚在边城的身边结束修炼,就看到边城的全身忽然发出剧烈的颤抖,这让她欣喜莫名,伸出手来握住边城的大手,“边城……你是要清醒过来了吗?”
明明那光明就在眼前,可是边城却没有办法靠近。正在他濒临绝望的时候,他清晰地感觉从自己的手掌上,传来一股微弱的,但却很是温暖的力量。就像一个沙漠中行走的人看见一片绿洲一样,边城近乎疯狂地死死攥住那股力量,借助这股力量冲向那一点光亮。
“轰——”
周围的所有黑暗尽皆碎裂,迎面而来的光明让边城一时间无所适从,他缓缓睁眼,经过短暂的眩晕后终于看清了面前的世界。
原来还是自己的小屋,在第一个意识消减后,边城动了动自己的左手,觉得有些奇怪,自己的手里似乎握着一只柔若无骨的小手,那又是谁的呢?
想到这里,边城缓缓偏过头来,屋外晶莹剔透的日光透过女子黑色的长发落在他的眼中,让他一时间失去了判断。
所以边城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因为逆光女子的面容轮廓实在是像极了他的挚爱,他紧了紧逆光女子的手,而那女子也柔情似水地望着他。两个人在晶莹的阳光中,仿佛是久别了多年的恋人。
本来是一副极其美好的画面。可是当边城发现逆光女子雪白的脖颈上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认错人了。
于是他迅速地放开了自己的手,有些虚弱地坐起身来,在认出了面前的女子是谁后,失声道:“孔伊梦?……你怎么会在这里?”
孔伊梦想过了无数次边城清醒的画面,以及他第一句要说的话。她曾经想过,边城沉睡了这么多年,也许会记不得她的名字,可是当她真正听到自己的名字从他的唇齿间吐出的时候,美眸中的泪水几乎喷薄而出。
他看到她,只是一瞬间的事情,闭上眼睛,再睁开眼睛就看到了。可是她让他看到自己,却耗费了二十六年的光阴。
十年的时间,孔伊梦早就想好了该如何回答边城。所以她只是微微一笑,尽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哽咽道:“我……我刚刚升到仙界不久,刚刚找到你,恰好……”
“你刚刚醒来。”
边城继续问道:“你怎么找到我的?”
“雷霄仙君告诉我让去水神宫问共工,是他告诉我的。对了,我这就叫他过来。”孔伊梦和共工早就商量好了,边城一醒过来,就用水神令将共工呼唤过来。
茫然地看着孔伊梦向着一块碧蓝色令牌里输入仙力,边城摇了摇头,觉得脑子里乱乱的,他仔细回想了一下之前的情况,越来越觉得不安。
共工大哥来给自己送酒,自己喝完之后就觉得很疲倦,眩晕中好像看到共工大哥变成了……杨冰?
没错……杨冰,杨冰……昆仑派的八九玄功……假形之术……
如果是杨冰给自己下药的话,肯定不会是让自己昏迷一会儿那么简单。杨冰为什么要给我下药呢?边城仔细想了片刻,忽然发疯一般地摸向自己的怀中,却只摸出一个储物葫芦来。
“轮回玉玦呢?我的轮回玉玦呢?”边城开始躁动不安起来,眼神也渐渐恢复了以往的犀利,不停地在屋里寻找着什么。
忽然,边城用双手扶住了孔伊梦柔弱的双肩,凌厉的目光直直射入她的双眸,“伊梦,你实话和我说,我到底昏迷了多长时间?”
孔伊梦没想到边城突然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她不知道轮回玉玦被取走的事情,自然不太理解边城,于是她有些恐惧地嗫嚅道:“我说了……你刚刚醒来。”
“我昏迷了一个月……三个月,还是一整年?”边城眉头微皱,忽然听到房门被打开的声响,他抬眼去看,只见共工带着两坛好酒满面笑容地走了进来,“边城老弟,我来看你了。”
边城只是向前迈出一步,整个人便已出现在了共工的身前,他用同样的方式问道:“共工大哥,你实话和我说,我到底昏迷了多长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