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开辟之后,世界分为四洲:东胜神州,西牛贺州,南瞻部洲,北俱芦洲。而那东胜神州,繁华为四洲之最,但也是兵戈不断。东山历三五八年,边氏边让起义军八万兴伐韩帝,举国震惊,同年十月,边让称大兴皇帝,韩灭。东山历三九三年,即大兴历三十五年,大兴帝病重垂危。
暮色渐渐笼罩了龙岩城,这座三朝古都此刻正如风烛残年的老人般,在落日最后一丝余晖的掩映下,散发着悲伤的气息。而在那龙岩皇宫的皇寝之中,隐隐传来了宫女们的哭泣声。
此时在龙榻前,正跪着两个人,是一个三四十岁的中年人和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年,那中年人生的器宇轩昂,剑眉星目,但此刻他的眼睛里,却满含着泪水。此人正是当朝太子边绪,“父皇保重龙体啊!须知四方未定,除了父皇谁能执掌这一切呢?父皇,儿臣还想再尽孝几年呢!……”边绪一边说着一边用宽大的袖子擦着眼泪。
床榻上的大兴帝边让长叹一声,道:“时不待我啊!绪儿,你是个仁义的正人君子,我相信你能处理好这家事国事。可惜了我那贤惠的儿媳早早离世了,不然定然能为你分忧解难啊!”说着大兴帝缓缓伸出手来,摸了摸太子边绪身旁那少年的额头,“还有城儿,爷爷是看不到你娶妻生子啦……”那少年自是太子边绪的独子,边城。此时只见边城咬着牙,强忍着眼中的泪水,不敢抬头看病榻上的老人。
大兴帝又是长叹一声,“绪儿,”“父皇?”“你登基后一定要提防你那二弟边因。因儿自小便生性怪异,不似你宅心仁厚。如今他还拥兵数万在外为王,为父怕你二弟起反心啊……你那不成器的三弟却终日只知在京城里吃喝玩乐,一点也帮不上忙……咳……咳咳……”说着说着,大兴帝眉头紧皱,剧烈地咳嗽起来。“父皇,父皇你别说了,保重龙体要紧!”大兴帝睁大了眼,“我怕现在不说以后没机会说啊!咳……咳咳……绪儿,城儿,我边让一生有很多后悔的事,只有两件不后悔,……一件是我起义,另一件,就是……有你们这样的……子孙……”说完大兴帝微微一笑,缓缓闭上了眼睛。
“父皇父皇!快快,太医!太医!”边绪大吼一声。太医此时就在一旁,连忙给大兴帝把脉探息。过了一会儿,太医向边绪摇了摇头,“太子殿下请节哀,大兴帝驾崩了……”“什……么……”边绪青筋毕露的额头缓缓舒展开来,整个人仿佛脱了水一样虚弱。而边绪身旁的少年边城再也忍不住眼中滚烫的泪水,“爷爷,爷爷!爷爷你不要走!爷爷……”
一代开国枭雄大兴皇帝边让,就在这样一个深夜平静而安祥地离开了人世。而整个京城,仿佛在一瞬间躁动不安了起来。
……
“什么,那老头死了?哈哈哈哈!此乃天助我也!”龙岩城八百里外的某军营里,一名身着黑衣的男子狂笑道,“传我军令,命本部四万人马即刻启程赶往都城龙岩,军师,你去通知李散,告诉他带上虎狼卫与我汇合,有仗打了。”旁边一长相委顿,贼眉鼠眼的中年人立刻点头道:“二皇子英明,我这就去!”黑衣男子闻得此话却面无表情,一双眼睛微眯,冷冷地瞪着军师。狗屁军师浑身一震,像是想通了其中关窍一样,立刻一巴掌抽向自己,道:“奴才该死,奴才应该说陛下英明,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好啦,”二皇子边因挑了挑眉,冷笑道:“滚下去吧!”
“是,陛下!”
“大哥,对不住了!”边因双目微眯,一道寒光划过。
……
大兴帝已死,按照遗诏,太子边绪仁德恭厚,继位为帝。大兴国百姓皆知太子仁厚,心里自是欢喜得很。可是好景不长,这天,风和日丽,龙岩城上和风煦煦,守将们皆神情惬意,人也自然有些松懈。
突然,城外响起了阵阵喊杀声,这喊杀声来的太突然,以至于守城的将士们还没从惬意中回过神来,就已经看到黑压压的军队从四面八方涌来,守将还算机灵,当下大喝道:“有敌人!快把城门关闭,差人去报告陛下!”
边绪在花园里就听见了喊杀阵阵,心中正自惊疑不定,只见从外面狂奔进来一名军士,额头上尽是汗水,“报!陛下,帝都已经被大量叛军包围了,现在这些叛军正架梯攻城,突围还是守城,请陛下定夺!”
边绪微微皱眉,朗声道:“龙岩城乃我大兴国帝都,岂能弃之不顾?带我上城头,我要亲自督战!”
一旁的边城问道:“父皇,这些叛军是不是二叔的人啊,我感觉爷爷说的八成没错。”
边绪点点头,又摇了摇头,似乎不相信二弟能做出这种事情,“我要亲自看看才能相信。”说着边绪一撩衫脚,“城儿,你随我去看看。”
到了城头,边绪才看到这叛军的阵容,城外黑压压一片到处都是,喊杀声震得耳朵发疼。放眼望去,只见大军的后方有一人身着黑盔黑甲,手挽一柄长刀,那不正是自己的二弟边因么?叛军的攻势很猛,城上的守兵本已经要抵挡不住了,可一见皇上竟亲自督战,便更加拼命,竟然又爆发了一股力量,生生抵挡住了敌人的攻势。
就在边绪暗自松了口气时,只见叛军中走出一人,此人****着上身,一只眼睛上缠着绷带,浑身散发着极其暴戾的气息。他的出现,让喧嚣的叛军顿时安静了下来,所有边因手下的士兵,如同潮水一般退去。
“退了?怎么可能?”边绪惊异道。而下一刻,边绪的惊异便立刻被惊恐取代了。
只见那独眼人嘶吼一声,身体在原地旋转一圈,右手向空中一扬,一张黄色符纸立刻化作飞灰。此人便是二皇子边因手下的仰仗:李散。
原本晴朗的天空在一瞬间变得乌云密布,阵阵雷声从天际传来,一道粗如婴儿手臂的雷电以极快的速度猛地轰在龙岩城青灰色的城墙上。
城墙在巨响中塌下,数百守城军士在这一击中灰飞烟灭。
如果说边绪的到来能够鼓舞守城士兵的气势,那也是面对入侵的叛军,可这可以操控天地的妖异现象,让所有龙岩守军心灰意冷,气势全无。
边因在远处默默看着这一切,嘴角多了一丝阴冷的笑容:“虎狼卫,冲进去,杀。”
一声令下,边因身边许多彪悍凶猛的军士抽出利刃,冲向那巨大的缺口。
龙岩守军再也抵挡不住这精锐的敌军,纷纷落荒而逃。
从李散出现到城池失陷,不过数息间,可是就是这数息的时间,改变了整个战局。
边绪看着周遭纷乱的人群,一脸死色。刚刚登基,自己还没坐稳龙椅呢。二弟啊二弟,你也太狠心了。他看了看身边的儿子边城,而边城也默默地看着父亲。边绪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父亲怕也是看不到你娶妻生子的那天啦……”边绪转过头,高声问道:“边翼何在?”“臣在。”一名银甲将军从亲兵队里走出来,刚毅的脸上满是忧虑。
“边翼啊,你跟了我这么多年从无二心,我把城儿交给你也最放心。这城破了,大兴国恐怕也要灭了。你护着城儿,突围去吧!”边绪眼中含泪,挥了挥手。
“主公,那你……”边翼身体巨震,对边绪问道。
“别管我啦,我要和这龙岩城同生共死,免得沦为千秋笑柄。”边绪最后不舍地看了儿子一眼:轻声道:“城儿记住,人活着,总是要留下些什么让后人敬仰的。”说完,边绪转过身去,对边城竟是不多看一眼,“边翼,带着城儿走!”
边城呆呆地看着自己的父亲,这个仁厚的男人此刻浑身散发出一股宁死不屈的气势,像一柄剑,牢牢地钉在这残破的龙岩城头。周围的喊杀声,哀嚎声,仿佛都不再是边绪的羁绊,而他的那句话也便像种子一样,深埋在边城的心底。
“东紫阁李散在此,边绪狗皇帝纳命来!”宛如巨雷一般怒吼响起,头上缠着绷带的李散竟然迅速登上城头,一道剑光划过,边绪就像纸糊的一样被撕成两半,亲卫们纷纷悲呼,不顾性命地砍向李散,却只是被剑光撕碎,撕碎。
边城没有哭泣,他只是默默被边翼拉着离开,默默看着血泊里死去的父亲,默默地攥紧拳头。
与边城的离开不同,半个时辰后,一身黑甲的边因站上了满是残肢的龙岩城。他看着满城的死寂,嗅着满城的血腥味,突然哈哈大笑,他蹲下身子,他的身前是边绪破碎的尸体。
“大哥,对不住了。天下能者居之,你,还不行。”边因轻蔑地一笑,“看见边城那小子的尸体没?”
“报告陛下,没有。”
“废物!都是废物,硬是让那个小兔崽子跑了。李散何在?”
“臣在。”李散浑身带血地站在那里,仿若一尊魔王。
“你带着我的虎狼卫四处搜寻,务必把边城那小子找到给我带回来,我要亲自弄死他!”边因嘿嘿一笑,阴狠地说道。
李散点了点头,独眼中尽是兴奋,他等边因称帝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是每个男人的梦想,边因又何尝不想登基为帝?只是大兴帝在世之时,对他处处提防,于是这些年边因悄悄厉兵秣马,为的就是有一天能夺走皇权,终于,大兴帝病重成为了一次绝好的机会,而边因就在这次权力的交替中谋杀亲兄,弑君自立。
一人成仙,鸡犬升天。边因称帝后对李散的好处显而易见。所谓皇权,并不是为百姓造福的条件,而是某些野心人满足私欲的借口。
薄暮冥冥,战火似乎又被点燃。虎狼卫的众人皆身披轻甲,骑上马,和李散一起向着远方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