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asz Salon的等候区横放了四张黑色长沙发,旁边的刊物架放满了当周的热门八卦杂志和发型特刊,让客人可以打发时间,而一应俱全的水吧服务与店铺格局也带点台式理发店的味道。
这里的发型师们很乐于经营自己的事业,一间知名的理发店对于他们来说只不过是提供场所的合作方,客源往往靠着自身的名气,由熟客相互介绍而来,就象不远处缓缓走来的King,一个月前还是威斯汀酒店的驻场发型师,在Basz Salon数星期时间内便有两佰多人次的业绩,我除了羡慕King的收入外,亦少不免感叹澳门的有钱人真不少,这里一次洗剪吹的收费就足够我在普通的理发店剪5次了。
我扯了扯Vivian的衣角,压低了声音问:「是你买单吗?」
她眯起眼打量一番,似嘲带讽地笑道:「难道你想抢着买单?」
我马上使劲摇手:「放心,这个我决不会抢的。」
King走近我们作了简单的招呼后,便领着我来到有三面镜的位置,透过镜像可以无死角地看到整个发型。而此刻我在镜中留意的是帮我剪发的King,他的五官颇为俊朗,留着一把齐肩的长发,如果把上身粉红色的衬衫换成黑色,就颇有点郑伊健在古惑仔中的感觉。
King拨了拨我头顶的发尾:「想怎么弄呢?有想法吗?」
「看我的打扮就知道需要一个配合Preppy Lounge suit的造型。」
「ok,这个容易!」然后他转向房间方向大喊:「小龟,先帮客人洗头。」
眨眼功夫,我已在King的利剪之下:「其实Preppy的油头可做的变化不大,如果你的接受程度比较高的话,我会在这里划一道界,让你的三七分界更为明显,然后两边刘海位置修短,头顶的部分留长一点,方便ALL BACK的整理。」
「我这些头发已经留了好久,有点不舍得。」
King摇摇头:「不是每个人都能够HOLD住道明寺或者花泽类的头,如果长得不够帅,看起来就会像不良少年。」
果然这是个脸蛋决定一切的世界,恰好这时新百货商场的职员带来一对有立体雕花、典雅金扣的褐色流苏乐福鞋,牌子我完全说不上来,就静静地放在了等候区的沙发旁边。
我用眼角余光望向他们的位置,瞥见Vivian弯低了腰,把鞋挪到与我一致的视角,仔细地端详着这个搭配,直至她满意地点了点头,商场职员才恭敬地躬身离开。
虽然平时Vivian在班里给人的感觉是比较强势的女生,而且是强势到可以随便在小泉居就把人绑到这里来,但刚才那个小举动又似让人发掘到她温柔细心的另一面,就好像女朋友在帮爱人挑选打扮,这时她绽起了带点傻气的笑容,竟发觉对方野性的外表中露出了难得一见的活泼可爱,阿健说过当一个女生愿意接受男生的交往,即使身上披上了多么坚硬的外壳也会遮盖不住她内里的天真烂漫,就像热情如火的沙漠,希望在你的身上寻找到慰藉她的水源,而摆出她内心最真挚的一面,我想如果找Vivian这种女生当女朋友应该挺幸福的,起码买衣服做打扮会有人帮自己买单。
我越想越远,回过神来,King已经在我头顶左面划了一道分界线,这道分界线清楚地分隔开浓密与稀短的两边头发,就像我和Vivian间的鸿沟,象棋里的楚河汉界,彼此难以交合在其中一方,只得隔岸观望。
又或者,刚才的一切想法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是我想多了。
步出Basz Salon,从门口的镜面看到一身Preppy打扮的自己差点认不出来,难得穿着一身贵价衣服,我不由地对着镜面摆起不同的动作,忽尔脑背生风,一股掌劲击来,就听到Vivian的声音:「走啦,大帅哥!」
「我真的是帅哥吗?」我又对住镜面摆了几个姿势。
马莎拉蒂风驰电掣,不消半刻钟时间便跑过澳凼大桥来到凼仔一间豪华的私人会所,入口处便有一名身穿黑色西服的男士为我们打开车门。
我望着屹立在会所入口两尊约有八呎多高的金色女神塑像,两道清泉各自从它们手中的水壶里倾注而下,没入至一个宽阔的水池中央,听司机泉哥说,这个设计是仿照天神派对中的酒池而建,单是入口宏伟的庭院建筑已感到令人窒息的气派。
下车后,Vivian主动地挽着我的手臂,我们就像亲昵的情侣一同步入这个豪华的会所,在她柔软的依靠下,我忍不住继续向她追问带我来的目的。
她突然停下了脚步,用那双空洞的眼神望着我疑惑的表情,从她的眼眶里可以隐约地看到几颗滚溜溜的泪珠,似在寻觅倾诉的对象,我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合适的人,不过我愿意担起这个任务。
我把她带到庭院较为偏僻的一角,那里有几棵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作为遮挡,倘若不是刻意探入,绝不会发现我们的身影。
「告诉我,到底发生了甚么事?」
Vivian的眼泪终于缺堤,她扑向我的胸口,抓起了今天刚买的Brooks brothers外套,抽搐地说:「对不起,我只是想找个人陪我来面对我不想面对的事情。」
我抚着她柔滑的秀发,还在今早的时候,我绝不会想象到自己能够与Vivian有着如此的亲密接触,当然这刻我还是要保持理智:「别哭,眼泪是要留给自己心爱的人,不要随便乱花。」
Vivian抬起头看我:「眼泪要流下来,我也控制不了。」
「我有一个能让眼泪不流下来的方法。」
「是甚么?」
我双手撑在地上,双脚举起,顺着力度把身体靠在树干:「把自己倒立起来,眼泪就不会跑出来了。」
Vivian擦了擦眼泪说「这句对白为甚么听起来很熟悉呀?」
我咳了几声:「方法都是大同小异,听过类似的也不奇怪。」
Vivian终于止住了泪水,于是我又试探地问:「到底是甚么事情让你这个女超人这么害怕呢?」
Vivian紧张得屏住了呼吸,头垂得更低,以极微弱的声线说:「是因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