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国后的每一日,我都是在思念的煎熬和痛苦中度过的。我想念小河仙,就连梦里也是她的影子,在梦里,她就站在那条樱花小路上朝我招手,待我伸手回应她,她就消失不见了。我已经记不清自己是第几次在梦中梦到她,因为太过思念而夜难成眠。自从那次京都大病后,我的身体就一直很不争气,再加上一路颠簸劳碌,染上了痨病。父亲也请了许多医生来瞧我,可大夫们都说我是心病,内心郁结,药石难愈。
一日,父亲唤来我兄弟二人,说是上次在日本卖给坂田先生的茶销量很好,坂田先生来信说,希望我们可以再运一些送过去,如果可以,希望与我们长期合作。我听到这里喜不自胜,向父亲主动请求,要亲自贩茶过去。父亲考虑到我的身体,思忖再三,还是摇了摇头。“不妥,你的身体经不起这趟折腾,加上你也没有独立出门办事的经验,这一趟还是要敬之才能成行。”
我听到这里,急火攻心,竟咳出一口血来。
父亲更是摇了摇头,嘱咐我赶紧回房休息。
我错失了这次与小河仙见面的机会,竟没有想到,我与她这一生都没有机会再在一起。
一个月后,大哥回来了,我迫不及待地想向他打听关于小河仙的消息,没想到,等来的,却是大哥新纳乐一房小妾的消息。而我那新嫂子不是别人,正是小河仙。
几个月不见,小河仙还是梦中的样子,一样那么美丽,一件碧呢大衣裹身,丝绒的手套,面若桃花,娇艳欲滴。
小河仙见到我,仿佛与我第一次见面。一日思卿十二时,君在眼前仿不知。她朝我笑笑,“小叔,喝茶。”
一句小叔,我能感觉到我的心被拆解了,支离破碎,血肉模糊。落红无情,难道她真的忘了我?还是她恨我,所以要嫁给我的哥哥来报复我?
我坐在廊前的美人靠上等到夜里,我想亲口问问小河仙,他是否有什么难言之隐。日亲,日近,日疏,日远。是我先辜负了她的情意,如有机会,我愿意用余生弥补,我只求她不要为了报复我,而嫁给自己根本不爱的人。
我在廊前等了又等,小河仙房里的灯亮了又灭,她终还是不肯来看我一眼。我内心焦虑,加上身体病弱,竟然一病,几个月不起。在病中,我听婆子们说,大哥和小河仙成亲了,小河仙还怀上了大哥的孩子。
我内心突然释然了,原来不是小河仙不肯原谅我,而是她早已有了大哥的骨肉。她不见我,不是因为她恨我,而是因为她根本就不爱我了。
“呵……呵呵……落花无情人有意,昨日黄花人遭弃。”我知道,我心头的那朵八重樱开落了。我愿就在此刻沉沉睡去,这样伊人在我的脑海里就永远是她最美好的样子,二月花簪,淡粉和服,高高木屐,翩然起舞。不会有误会不解,不会有容颜苍老,也不会有情人离散,更不会有心痛的窒息和错过的遗憾,爱情,将永不衰歇。
“一息尚存,自当刻骨铭心,永矢不忘美人恩也。”人生在世,有一日的知觉,便有一日的情,剪不断情,也剪不断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