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箴密大军便拔营向北而去。不过一行除了军队,还有箴密的普通百姓。百姓的体力平平,并不能如军队一般急行。所以行至黄昏时分,也不过二十里路,已有不少随行百姓疲惫不堪。
夕儿脖颈系着玄铁锁链,另一端系与一匹老马之上,一路拖行,也甚是劳累。偶尔回头看着安安与一只白蝴蝶并行在后方跟随,也算有丝慰藉。
眼看夜幕降临,闵思涯下令扎营在一处山谷。此处野草葱郁,树木参天,是难得的隐蔽之处。
夕儿被丢进了栓牛的帐篷。马棚多是士兵看管,牛棚就都是女眷照料。看管牛棚的几个妇女听说夕儿是鸩毒公主的女子,都没给好脸色,还特意把牛棚的草料抽走。夕儿摸了一下地面,不禁犯愁。野外土地湿凉,无处安身睡眠。
天黑了,夕儿还是决定认命躺一躺。不知师父和安安什么时候会来。这一天折腾得如此疲惫,要是他们前来援救却没精力逃走那就更悲惨了。
身下实在潮湿,夕儿只得浅眠。临近子时,迷迷糊糊有人唤起:“夕儿姐姐,醒醒吧,夕儿姐姐。”
夕儿缓缓睁眼,却是千寻眯着星眸,笑颜盈盈。
夕儿惊醒之余,竟下意识后退几步。千寻也不恼,慢悠悠说着:“当时情势紧急,我为了姐姐活命,只好咬破舌尖假装中毒。却是累了姐姐在此寒舍过夜,姐姐别恼。”
“你为何救我?”夕儿背靠墙边,目光戒备,问道。
千寻叹道:“姐姐莫不是因为晋王世子,就要与我生分了?”
“是我识错了人,未料公主城府之深。”
“夕儿姐姐惯用毒药,难得城府会比千寻浅吗?夕儿姐姐与千寻一样,都是自保求生而已,千寻从未觉得夕儿姐姐用毒用计有什么不妥”千寻笑着说,“何况除了要抢世子一事,千寻再没对不起姐姐的地方。”
夕儿默然。想起当初刑宇相遇,千寻毫无防备,所以天真无邪。自己恼的不过也是当初那个千寻再不可遇。
千寻见夕儿不再防备,便上前牵了夕儿的手:“姐姐,今晚你偷偷睡我帐里。大祭司害我的事终于让人知晓,她再不能时刻监视我。我现在房里只有信任的侍俾。”
夕儿看了眼臭气熏天的牛棚,也没有别的选择。
临睡时,千寻撒娇要夕儿帮她梳头,夕儿只得从命。千寻于镜前端坐,夕儿在她身后一个个摘去千寻头上发饰,默数了一下,居然有三十几个零零星星的头饰,个个价值连城。才十岁的孩子,每天得戴着如此繁复的头饰,也真是为难了。
夕儿心中恻隐,道:“谢你今天救我。”
千寻对着镜子里的夕儿道:“姐姐是除了父王和母亲外唯一关心我之人,即使拼了性命,自然也要救姐姐。”
说到此,千寻回头握着夕儿的手:“姐姐,当初世子之事关系我箴密一族安危,这是比我性命更重要之事。姐姐不要恼我了。”
“我与师兄......世子之间只是主仆,我没有恼你。”夕儿回握千寻,这孩子常年服食千重雪,双手似腊月霜雪一般冰凉,夕儿恨不得能握暖了这双手。
千寻又看向铜镜,道:“可惜我到底不够好,不得世子青睐。父王只得对世子刀剑相向,恐怕这一来,我箴密一族,再不得安生了。”
千寻拿了梳子,扶着千寻如丝长发,道:“你们交出卜文,随我去越安不就行了吗?何苦兴师动众,还妄想毒杀世子。”
千寻抚着铜镜,叹道:“若不是,若不是有天大理由,父王怎会用箴密一族的性命做赌。都是我,是我不经用。”
“关你什么事”夕儿怒道,“是你父亲铤而走险,要让整个箴密和东华做对。”
千寻再撑不住,扑进夕儿怀里:“姐姐,是我,都是我。东华给箴密如此厚待,也不过因为卜文。可箴密从此再没卜文了,因为我没有先知之力。是我,葬送了箴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