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入深秋的清晨,是能让人在之后的半年里特别怀念的时光。
因为对所有四肢健全的地球人来说,这是一年中最后能在睁开眼时就起床的日子。等到天气再冷一点,地球上所有人的被窝都会被染上一层诡异的诅咒。
那诅咒会让被窝在主人醒过来以后,死死裹住他的身体不放开。
至于诅咒的时效嘛,根据天气程度从10分钟到2个小时不等。
其中最严重的受害者,诅咒的时效自2个小时起,上不封顶,这毫无疑问是很可怕的。
这种诅咒会极大地拖延人类起床的时间,至于解开这种诅咒的方法,抱歉,虽然一直在做这方面的研究,但是毫无进展。
不过,作为自认见多识广的人,东方既白确实也见过那种抗性相当强悍以至于可以破解诅咒的人——他在最冷的一天“唰”的一下就起床了,真是惊世骇俗,这也算是异闻之一吧。
不过,看来在这种暑意渐消的天里,也有早早感染了诅咒的人在呢。
黑色的女孩,像一具人偶那样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躺在床上,保持着入睡前的姿势,甚至眼睛连眨都不眨一下,这种感觉很不好。
对于不敲门就进入房间的东方既白来说,“不速之客”这样的自觉是一点也不会有的——毕竟这是他的家,确切的说是他和那两个家伙合租的公寓,但这起码是属于东方既白的房间——在昨天之前。
为了照顾莫名其妙从那个“不存在的东西”里逃出来的女孩们,他昨晚是在沙发上度过的。
所以当东方既白起早泡两杯茶端进房间还被这样不礼貌的盯着看时,是个人都会闹脾气的吧。
于是,东方既白直视着那双漆黑的眼睛,盘算着如何展现一个男人应有的威严。
让这个不懂礼数的小姑娘知道,这个世界充满了危险。
男孩咳嗽了两下,一字一顿的说:“你——要喝水吗?”
唉,又萎了。毕竟是个女生,暂且原谅她吧。
黑色的女孩没有回答,依旧睁着那发亮的瞳孔盯着我看。
虽然东方既白到现在为止依旧在心里用“黑色的女孩”称呼她,但并不是说她从头到脚都是黑的,只有影子才会显出那种特性。她姑且还算表现出的是人类的特征,而且是个很会打扮的女孩:披肩的黑长发,浅黑的衬衫外穿了一件深黑的小马甲,墨黑的短裙灰黑的长筒袜,刚遇见时还蹬着一双黑的发亮的女式皮鞋,不过皮肤却白的像是泡在牛奶里的鸡蛋,这样好的皮肤和那一身黑非常搭配。
要对这样的女孩发脾气,是很困难的啊。
不过,至少得让我把茶杯放下吧。
东方既白当时就是抱着这种想法走到桌子旁边的,再去看她时,发现她的眼珠转到了左边。
因为脑袋无法转动,所以只能转动眼珠吗?不不不,也许她只是不想转动其他部位而已,要不然捡到“明明活着却动弹不得的漂亮女孩”这种事,说实在的很难让人不心动嘛,简直和引诱人犯罪没什么区别啊。
冷静下来,当超出理解范围的异变发生时,我们要做出与之相应的变化——这是李清风教过我的。
东方既白的大脑此刻以普通人的思维飞速运转着。
既然她不把目光从我身上移开,这是想宣告她正在关注着我吗?
那么,自然而然的,我就应该回应这一份关注,克服恐惧与不安,主动靠近她吧。
一直到东方既白走到床头为止,女孩除了转动眼珠以外没有什么变化,甚至连面部肌肉都没有移动的迹象,当然表情也没有变化。
于是此时此刻,出于普通人难以避免的本性,作为刚刚成年,未脱离普通学生的东方既白自然不能免俗。
她真的动不了吗?
这个念头不可避免的冒了出来。
这样一个活生生的、睁着眼的漂亮女孩像个植物人一样一动不动,怎么说都是一件令人心疼的事,不知道是暂时的还是长期的,等李清风起床以后问问他?
细看之下,她的皮肤实在让人匪夷所思,甚至会令人产生缺乏实感的错觉,尤其是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细腻的像陶瓷一样。
这个,就是前面提到的,身为普通人的他,复姓东方取名为既白的正常学生,所不能免俗的事。
想确认看看。
潘多拉的魔盒,在打开之前是被寄予了无限幻想的,所以好奇心旺盛的潘多拉才会想去确认,那份不能打开的馈赠究竟是什么。相比起来,我的境况比潘多拉要好太多了,只是确认“是”与“否”而已,若是说起盒子的话,应该更像薛定谔那只用来装猫的盒子。不过薛定谔的盒子用来确认的代价有些太重了,是和“生”与“死”有关的东西,而且最终被确认的反而不是猫的生死本身,而是生死所隐藏的、或者说所暴露的东西。
不过对象若是这样一个动弹不得的女孩子,那事情就明确多了,“是”与“否”就应该是问题的终点,不会有什么分支任务和后续任务那种复杂的剧情展现出来了吧。
所以,确认看看吧。
怀着这样的心情,下定决心的东方既白伸出手指靠近女孩的脸。
只是确认一下而已——他这样对自己说。
然后,在东方既白的手指即将触碰到那素白的脸颊时,他失败了。
就结果来说,那一瞬间就像是自己与这个世界的一切联系都被抹去了似的,时间、空间、平衡感、视野、听觉、触感都被一双手揉作一团,使得我那普通的大脑无法解析出体表收到的刺激信号。就像身在这个位面的东方既白突然往下塌陷了一个维度,一切原本的规则都被改写。过于激烈的变化超出了普通人能感知的范围,于是他的脑海变成了——一片空白。
等到现实感这种东西再次把他包围时,东方既白发现自己趴在了床上。
想把这一切搞清楚的东方既白下意识的起身,却发现腰部以上的肌肉根本不听使唤,以及——那个黑色的女孩以一个很漂亮的擒拿坐在自己背上的事实。
看来,好奇心这种东西,无时无刻都与危险并存啊。
当然,那个时候我没有想到那么深层次的东西,毕竟东方既白仅仅是一个普通人,普通人在遭遇了一系列匪夷所思的变故之后,自然而然的会有吐露惊讶情绪的意识。
“这、你干了什……”
东方既白的话语就在这里戛然而止了。
因为,身边原本裹成一团的被窝被掀了起来——被原本裹在里面的那个“白色的女孩”掀起来了。
M字的刘海随着她刚过耳朵的纯白色短发飘动起来,上身是规矩的宽领白衬衫,下身是蕾丝边的白色半身裙,还有几乎与肤色融为一体的白丝及膝袜——其实她昨晚掉下来的时候脚上还有一双奶白色的中筒靴,这就是为什么我会称呼她为“白色女孩”的原因。
也许是刚才收到冲击的后遗症,这个美好的瞬间被拉得很长,让东方既白有足够的时间看清她的脸——那张稚嫩的脸上写满了紧张,总算不像黑色的女孩那样面无表情了,不过她单膝跪在床单上把被子掀开的动作,和她严肃的脸实在违和。
男孩还未回过神来,那白色的女孩就已经把一面精致的小镜子伸到他面前。
东方既白那刚刚恢复冷静的大脑又一次陷入了混乱。
如果眼前的这个女孩精神正常的话,“把一面镜子给我看”这个举动是什么意思呢,这显然不是女孩子炫耀自己收藏的小玩意儿的时候,那么重点只能是镜子里的内容,莫非这个镜子能照出什么肉眼看不见的东西?
然而无论怎么看,掌心大的镜面里也只有一张因擒拿手所害,而显得狼狈不堪的脸。
正在思索之时,白色的女孩开口了——
“大胆刁民,你是如何将吾等锁在门内,还不速速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