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修炼之始
躺在床上,马钰辗转反侧睡不踏实,脑子里来回想着之前王中臣说的话。他不是人,是人妖混血,所谓的半人半妖。他又得了月华吐呐的修行法门。这法门想来是妖族的手段,他终归不是纯妖,能修行?
本以为这是个平凡的世界,再牛逼的人物也不过是朝堂之上的乌纱帽,却突然有扇大门出现在他面前,打开,之后是飞天遁地的世界。
马钰没想着去那个世界。飞天遁地看着逍遥,其中危险不见得是他能应付的。谁爱飞仙谁去,他想着这辈子种田就够了,过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了。万万没想到,命运始终不放过他,给了他一个半妖半人的肉身。
这是非逼着他去修行的节奏啊。
想到修行路上那些诡谲莫测的危险,说不定到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他有些害怕。可毕竟是长生逍遥,传说中的朝游沧溟而暮北海,他还真有些激动。
一会儿害怕得浑身冰凉,一会儿又激动的浑身发热,这觉是没法睡了。
感觉离天明还早,他披上衣服,光脚出门去院子里溜达。此时正是月中时候,月色很好。深夜,周围一点响动都没有,偶尔有些虫鸣,微弱得不可闻,好像是从极远的地方传过来的。
他看着月色,一时间脑袋有些放空,似乎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一个激灵回过神来,他突然想起吐呐月华的法门。何不现在试试?
想到就做。他一边在院中踱步,一边调整呼吸。
妖族的月华吐呐与人族的修行不同,非得动起来不可。一边走动,一边调整呼吸。走动不是随便走,得每一步都脚踏实地重如千钧,每一步都能在石头上印出一个印子似的,又不能使劲,得走得气定神闲。
一边走着,马钰心里就在琢磨。妖族前辈这走法是怎么捣鼓出来的。这种矛盾玄妙得走法,人走出来都难,何况是妖?
心有杂念,步伐就乱,更别说什么气定神闲。马钰连忙抖擞精神,摈弃杂念,继续走。
这是第一步。可就这第一步就难住他了。要么心有杂念气息不稳,要么气息稳了步子乱了,好不容易弄好了气息步子,每一步也重如千钧,可也失了气定神闲的意蕴。
折腾了很久,困意袭来,没走几步就止不住地打哈欠。他没想着回去睡,心里跟它卯上了,今儿非得走好这步子不可。他是人,要连步子都走不了,那人岂不是还不如妖了。
打着哈欠不知走了多久,渐渐困意把思绪放空了,没了天地没了自己,连自己是不是在走着都不那么确定了。气息渐渐变得悠长,悠长又有力,暗合吐呐月华的法门。而后一步下去,脚踏实地力道重得好像要在地面印出个印子来,偏偏又气定神闲浑身放松,甚至还有那么点灵动。
一下子都对了,月光闪动,扭曲了他的影子。
马钰觉得有点凉。这凉让人觉得舒服,如同大热天里的不知哪来的凉风,忍不住要高喊一声。凉风从头顶一路吹到脚后跟,他还来不及喊出那声“爽”来,突然“啪嗒”一下,像是打开了某个开关似的,黑暗褪去,眼前是一片崭新的世界。
远处有山峦河流,近处有屋篷田地。山峦算不得雄伟高大。山上没树,裸露的岩石让他看起来像一只褪了毛的鸡。河流环山而行,从远处流过来,穿过近处的田地。他凑过去一看,河水清澈,只是连条鱼也没有。
近处的屋篷真就只是个棚子,透过屋篷可以把它后面看得清清楚楚。田地有垄,只是地里一样荒芜,裸露出土壤来。马钰伸手攥了把泥土,捻了捻。泥土不算好,只能种些土豆什么的。
目光所及,这个世界优美荒芜。优美的,是山川河流高天白云。荒芜的,是生命。山上没树。田中无草,天上没鸟,河中无鱼。这里没有任何生命的痕迹,可他眼前却竖着一棚子。
“咳咳,”马钰有些害怕:“有人么?”他知道没人,叫只是为了壮胆。
“呦呵,可总算来人了。”声音吓得他差点没蹲地上,眼前连个人影都没有,咋会有人声的?莫非是鬼?
“谁,谁?!出,出来!”他声音发颤,手头没个趁手家伙,他使劲攥着拳头在面前比划。“出来!你躲那里啦。别以为我怕你。”
“莫怕莫怕,”声音听起来像个老者,有抚慰人心的力量:“您进棚子里,我就在那里面。”
马钰一看棚子,四个柱子支着由几个木板拼成的屋顶,此外连个墙壁都没有,比马厩还要简陋。
“骗谁呢啊,你骗谁呢。”马钰更紧张了,他根本没看到棚子里有活物:“棚子里根本没人!”
声音说:“此乃道法灵妙,岂是你凡夫俗子可以看清的?你若进来,由我指点便能出去。否则你可得在这儿待一辈子吧。”
马钰一听,心说这可非同小可。这里除了土地就是石头,连口吃的都没有,若是出不去没几天就得饿死。
他提着气小心进了棚子,见这棚子跟外面看得没什么区别,只是地上多了一只猫。猫分二色,头背是黑色的,腿脚胸腹却是白色。马钰眼神一闪,想起上辈子看得一本讲猫的书,这似乎是个很稀罕的品种。
这只猫更稀罕,他屁股后面有九只尾巴。它趴在地上,尾巴一扫一扫得把地面打扫得很干净。见他进来,猫做起身子:“呦,你好啊。”
马钰艰难得咧嘴一笑:“你,你好。”他环视周围,见除了这只能说话的猫就没什么了:“那,那什么,我怎么出去?”
猫优雅地迈着步子在房间里转圈:“出去?此处是玄妙秘境,进来需要机缘,出去得有本事。”
“什么本事?”
猫爪一指外面田地:“这里田地荒芜很久了。你只须用我给你的这粒种子,种出半亩大小的一片田来,便能离去。”猫摊开爪子,爪子上放着一粒种子。
它看起来不像种子,更像一颗珍珠,还不是普通的那种,得是稀世珍品,美轮美奂。马钰耸动鼻尖,隐约闻到一缕馨香。馨香是从种子身上散发出来的。他心中一凛,知道这种子不是凡品,搞不好一个发芽就得几十年。
他脸都黑了。到时候出去自己都七老八十了,那还出去个屁啊。
“此处自有玄妙,你无须多虑。”猫也不说明白:“只问你种还是不种。”
马钰自然知道仙法自有玄妙。可不说清楚了,他总是有些疑虑。有心要问,想来那猫八成也不会告诉他,便咽下去了。有心不种,但见一双猫眼直勾勾得看着,无来由的后脊梁发冷,手不由自主得就伸出去。
“好,我种!”话一出口,他冥冥中便感觉有什么东西缠上了他,心说不好,别不是钉头七箭书之类的吧。
反悔是不可能了。若真是诅咒之类的,若是反悔保不齐就得丧命与猫爪之下,只得从别的地方找补:“这种子我从来没见过,不知该注意些什么。”
猫见马钰答应了,又恢复了刚开始的慵懒:“我哪知道?你自己试就好了。放心,这种子不是凡物,想必不是那么容易死的。若是死了,我再给你就是了。”
“与其这样,你就不如多给我些种子,省着再跟你要了。”
猫瞥眼说:“这种子是造化之物,你以为是你那麦种么?论斤称的?这种子同时只能有一个。要想有第二个,只能等前一个死掉。”
马钰一听,知道这不是一天两天事。既然如此,有个问题就不能不问了:“我吃什么?”这地方可连个草也没有。
猫在身上掏摸,不知从哪里摸出一玉瓶来:“这是辟谷丹。一丹可以让你一年不饿,先就这么凑合着吧。”
一年?马钰听得咋舌,莫非真要等他垂垂老矣了才能离开么。只希望真如猫所说的,此地玄妙能返老还童才好。
犁地、播种,浇水,只是一颗种子,一通忙活下来倒也用不了多少时间,更多的时间是要用来等待的。
左右无事,马钰盯着地上的小鼓包看。里面有颗种子。他想象着种子发芽,生根,渐渐长成一颗神树。神树结果,到时候他摘下果子,一口吃了,顷刻间举霞飞升。
回过神来,小鼓包没有动静,他一声嗤笑,觉得有些困,到河边一番洗漱,睡觉去了。
如此过了几天,马钰醒来照例看看没有动静的小鼓包,在河边洗漱了,再打水浇种子。他本想着施肥,但这地方太荒凉了,除了石头就是土地,想找肥料都没地找去。有想着自制,但那辟谷丹极为不凡,吃了它,不拉不尿就跟貔貅一样。
马钰等得心烦,好在从猫那里知道,种子还活着,还有希望。
光等着不是办法,马钰决定修炼。这里没有日月,不知能不能吸引月华。马钰不管,他修炼只是为了打发时间,成不成的两说了。
踏步、调整呼吸,这次很快进入状态。冥冥中感觉到了阴冷的月华之力,远没有之前感觉到得丰厚,极细微极难察觉的一缕入体,在体内走了一圈便不知沉寂在哪个角落了。极不过瘾,聊胜于无而已。
“哈?你居然修炼妖族功法?”猫的声音传来:“不要命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