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虎最后还是被刘连长带走。
树倒猢狲散,王大虎要被押去指挥部,而他手下的那帮虾兵蟹将,经过我们的丛林战炮兵连的炮击以及山上内斗,已经所剩不多了,逃的逃,散的散,只剩那些挨了炮弹行动受阻的几个喽啰兵被我们俘虏了。
大部分没有受伤能行动的奸猾之徒都逃了,其实这也不奇怪,我们一来人手不足,完全不可能将整个袋子山包围了,二来袋子山的地形复杂,土匪盘踞于此已久,利用地形从我们眼皮子底下溜走并非难事。
营长并没有下令去搜捕那些逃匪,不过令我意外的是,那些只要能动的土匪都能逃走,为何这王大虎非要来投诚呢,何不跟着他们一起逃走。有此疑问的怕不止我一人,不过原因我们却一时不得而知。除此之外,更令我气愤的是那些逃匪,在我看来那些逃跑的,肯定是我们丛林战时遇上的那类躲奸溜滑的奸匪,真正打仗出力时没他们,所以没有受伤才有力气能逃跑,而真正为了王大虎出力卖命的兄弟都受伤了,所以才被俘。
想来也是悲哀,王大虎横行这些年全仗着手下近二百人的“兄弟”,到了最后被俘了才看清了真兄弟和酒肉朋友。
王大虎为何不跑而选择前来投诚的原因我们不得而知,但是目前看来他的如意算盘是打错了。自己被俘,而他那些被俘的兄弟们,则被营长送去县城保安大队了,那些人的后事我再也没有听人讲起了。
不过一人例外,就是那个之前替王大虎前来当说客的人被留了下来。是文排长的注意,当我们在山上尸体堆里找到他时,他大腿中了一发子弹,已经失血过多昏迷过去,文排长特意安排医疗兵抢救他。
于此同时,对袋子山战利品的搜查同步进行着。不过奇怪的是,我们营加着一个炮兵连,这么多人上上下下几近将袋子山翻了个遍,可是找到的只有我们丢了的那批军资和王大虎之前所说的大礼,二十石粮食和一百条新枪,当然还有一些散碎的小财物,但加起来也不是什么大数目。
袋子山的土匪横行此地已经好几个年头,以他们的彪悍贪婪的路子,这些年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具体数目我们不得而知,但绝不可能就这么点藏货。营长和连长也深知这点,但是对王大虎几番审问他都缄口不言,对此不肯多说,只咬定一句是那些逃匪们裹着财宝跑了。不说营长等久历世事的人了,连我都不信他的鬼话,逃跑的那几十个人,即便他们人人都能卷上一口袋的珠宝之类,但是那些加起来怕也是不够袋子山这些年的搜刮所得的冰山一角。更重要的是,到了那种生死关头,有几个真正不要命的还会想着带着财宝逃跑,再说真正有那种亡命徒带了财宝,怕其他一起逃走的“兄弟”也是让不会让他拿的安稳。那些逃跑的奸匪也不会蠢到还逃跑还带着隐患。
由于前线的兄弟们都在亟待这批军需,营长和连长都不敢怠慢。搜完袋子山就商议回去复命的事。
最后的决定是,刘连长押着那批军资和王大虎立即奔赴前线。而我们营留下来先将那批俘虏的土匪送到县城保安大队,再等待团部命令,毕竟我们营没有正面战场的作战任务,稍作休整也不急于这一时半会的。
王大虎的大礼分成了两批,大部分被刘连长带走了,而那二十石粮食则被留下交给我们营押运,刘连长说他们人手不够,带不了那么多,而前线正在等那批军资,为了不拖他们行军速度,这大批粮食交给我们押运,反正不管我们两支部队谁来押运,最后都是要当做战利品上交的。
营长和连长道别时,我跟着文排长去陪送了。
他们说了很多惜别珍重的话。从中我们能听出他们多年感情的深重。硝烟滚滚的生死场上,多少同党同乡的将士虽是共同为国效力,但是各属各部,各有己任,几年也难以见着一面。能联手自己的好兄弟一起战斗一场不得不说是人生幸事一件,对那些忠义豪迈的将士来说,哪怕是无奈一起为国捐躯了也是死而无憾。更何况这次是联手取胜,对营长和刘连长来说都是酣畅淋漓的畅快喜事。不过此别也不知道何日才能再见。
刘连长恭祝营长此战得胜,说了几句预祝早日升迁的祝语。但是营长并不是按着常理谦套的道谢和回祝。按理说,听了别人的祝福也是该喜逐颜开,和着笑谈几句。
但是我看到营长的脸上却露出似是苦笑的为难之状,很直接的打住了刘连长,“刘兄勿要取笑大哥了,兄弟我早对升官发财不再抱什么多余想法了,只是盼望着战争早早结束,我手下的兄弟能多留几人荣归故里。”说完也是无奈的直叹。
营长这一说来,我突然也跟着难过起来,我想起留在无名山上的伍班长了。
其实营长说自己无意升官发财的原因不止于此,他只不过不想多提旧事而已。实情是我从文排长那里得知,原来营长也算是有些来头,两年前,在北伐战争没有开始之前,已经是国民党某团的一位营长了,之后大小战功几次,已经升了团座。可惜半年前,被派去干了一场硬仗,那一战下来,虽然营长不辱使命拿下胜利,可惜伤亡惨烈,整整一个团的人就剩一个排了,其中还加着重伤员凑数。
师部没辙,重新扩建那个团也没那么多新兵。最后师部长官只好亲自给营长做工作,说营长的战功已经记下,但现在最多只能凑出一个营的人手来,交给营长先带着。待遇什么都是按原来团长的份例给的,等之后扩军了肯定至少恢复团长,加上那场战功,升迁更是有望。
那一战下来,跟着营长多年的许多过命兄弟都在营长眼前倒下了。从那一战后,营长早就升官发财看淡了,也不在乎是当营长还是当团长了。或许营长更好,带的兄弟少,以后目送离开的也就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