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离开沈家,连乔还没有从眼泪的漩涡中逃离。
大约脚趾头都能猜透连乔心思的沈舟平,很好地诠释了一个绅士该有的风度,自始至终握牢连乔的手没有放开过,用最无声地举动告诉她,幸福已经近在咫尺。只要不再松开紧握的双手,那幸福便不会再消失。
一顿丰盛的晚宴,两只可爱的老家伙,以及最终离开时别扭和温暖的两个拥抱,连乔知道,自己被接受了。即便最后沈于谦还不肯松口,并且叫嚣着不赢就不会点头应允。即便,亓舟在拥抱过后目光瞬间变得锐利强势,这一切,都不妨碍连乔确定,她已经被这个高高在上的贵族接受了。大抵,是她连乔这辈子唯一一次敢自作主张地确定而不是厚颜无耻地自作多情。
也因为如此,连乔才会觉得难过。而这难过,是不能诉与沈舟平听的。满腔子的炙热情感到了唇边,也不过变成了一声莫名的轻叹还有苦撑的笑。
“他们,是为了迎合你,才会做出这种小孩子一般幼稚的举动。”沈舟平沉稳地驾车,嗓音轻柔。虽然知道这种话说出来是种打击。可是,已经答应过她,永远不会再说一句谎话。“因为真正接受你了,所以,无论让他们做什么,只要能让你开心,他们都会义无反顾。”
“为什么,要这样?”不明白,真的不明白。
“因为,我们是一家人。”沈舟平转了脸来看着连乔,笑容坚定。“乔乔,一家人,里面有一个你。”
连乔别过头去。
“沈舟平,我的身子,被他占了十年。”
车子猛地停了下来。
“乔乔,很抱歉,明天大概无法叫你准时见到那些你心爱的家具了。”沈舟平注视着前方,笑容却愈发深了几分。
“什么意思?”
“因为,我改变心意了。”
“是吗?”连乔轻轻舒了一口气,脸上居然多了些解脱。“其实,我没有关系的。本来就不是该有那个资格……”
“今晚,我会努力,请相信我。”
沈舟平轻松打断连乔的话,笑里多了些古怪。
“明天,你或许会爬不下床。”
事实证明,谦谦君子不一定会连到了床上都是君子。激情的中途,沈舟平伏在连乔耳畔,气息紊乱,嘶哑的嗓音里性感泛滥。
“你只要把我当做衣冠禽兽就好。”
陌生的酒店,床榻柔软到叫人尖叫。就在那张散发着阳光气息的床第间,两人尽情地挥洒着汗水,分享了属于彼此的最深处的秘密。一次次地攀越上高峰,汗湿的身体紧紧胶着在一起。平素淡然的沈舟平,这时却似猛兽一般狂野不羁。低垂了头看过来时,细长的眸子里流光溢彩。额上的汗珠沿着肌肤的纹理缓慢滴落,连乔看着,着了迷。下意识抬高了身子去舔舐沈舟平颈间的汗湿,换来的是沈舟平压抑到极致的嘶吼以及疯狂地撞击。一次次地冲撞叫连乔生了错觉,似乎要被沈舟平生生撞碎了身骨。
在不知第几次攀上高峰的瞬间,连乔哭喊着抓破了沈舟平的背。
“我恨你!”
然后,连乔彻底陷入黑暗。
似乎,生了个五彩斑斓的梦。很多的人出现,又离开。说了很多的话,做了很多的事。有清晰的痛,也有模糊的快乐。甚至在某一刻,连乔甚至觉得,永生藏匿于这黑暗中便是这世上最叫人开心的事。泅游于无尽的黑暗,陌生却熟悉的安心,以及永远不会失去的安全。
连乔笑了。
后来,耳边便有了迭声的呼喊。乔乔,乔乔,乔乔。温柔的嗓音,千回百转里,万般柔情淋漓尽现。最后一眼,连乔想,睁开眼罢,看最后一眼。然后,做个了结。
于是,便睁开了眼。
陌生却熟悉的房间,摆设是她闭着眼都能说出的样式,曾经自己亲手打包的东西,一件不落。身下还是柔软的床榻,能嗅到清晰的草木香气。似乎,还是在城那栋自己爱惨的房中。
又或许,已经是个崭新的地方,以及,崭新的开始。
“醒了吗?”
温温柔柔的嗓音响起来,然后,便是一个轻柔的吻落在了额间。男人俯身看下来,模糊了眉眼,却独独不会错过眼中的晶亮。
“我睡了多久?”连乔开口,嗓音嘶哑到自己都吓一跳。下意识举了手到眼前,手背上的青紫和满布的针眼提醒着她,沉睡的时间不会太短。
“三个月。”沈舟平挨着床边坐下来,一并将连乔冰冷的双手收紧。“那日,你病发。到现在,整整三个月。”
“错过秋天了吗?”连乔咧咧嘴,笑得有些费力。
“我们还有很多的秋天可以看。”沈舟平笑了。“乔乔,你的脑袋里生了些坏东西。我不想剪掉你的发,所以,用了最保守的治疗。不过,我们的运气足够好。在你昏睡的这些日子,我把乔乔治得好好的。现在,已经没事了呢。”
连乔怔怔看回去,脸上多了些隐忍。
“在你熟睡的这些日子,我把家里重新装饰过。对了,我已经重新回到医院上班了呢。虽然小了点,怎么说也还算是比较正规的医院,照顾你也会方便许多。昨天才刚刚把乔乔接回来,夜里还在想,说不定回来了你便醒了。果然,才一夜你就睁开眼了。”沈舟平眉眼含笑,很是轻柔地低头亲吻连乔的指。“看,我们有了新家,有了新的生活,所以,你要快点好起来。”
连乔轻轻点头。
“好。”
因为有最好的医生在身侧,连乔的身体恢复得很快。最后一片叶子落下时,连乔终于可以走在阳光下。重新活一次的感觉是如此的美妙,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里,连乔只会贪婪地吸纳着Z城的空气不愿错过分毫。
沈舟平虽然重新回到了医院,大部分时间里却还是安心留在家中。同样装饰的房子,不出门已经没了地域更改的无措。连乔终于成功转型为一只负责任的米虫,每日的工作便是吃掉沈舟平精心准备好的食物然后搬着椅子坐在玄关下卖力消化以便尽职尽责地吃掉下一餐。
生活很美好。
被宠坏了的连乔,开始学会了肆无忌惮。赤了脚在房子里跑,在不同的房间里钻进钻出,为的是躲避紧追而来的沈舟平手里端着的汤碗。开始学会煲汤的沈舟平,变本加厉地将刀工用在了如何将食材切成更均匀的块丁以便让汤看起来漂亮或者喝起来爽口。
更多时候,是连乔抱着本不知内容是几何的书缩在沙发里翻来翻去,然后等沈舟平端着做好的食物走来履行一个饲主该尽的义务。偶尔看不进去了,便踮手踮脚溜到沈舟平旁边,托了脑袋痴痴看。
都说工作中的男人最性感,但一个用了心做羹汤的男人,更是性感到无以复加。受连乔传染而彻底忘记鞋子为何物的沈舟平,习惯穿着宽松的居家服赤脚站在流理台前,垂下头来,额上几丝碎发散开,侧脸完美到谋杀人的眼球。领口总会开一两颗纽扣,毫不吝啬地展露出精致的锁骨。
看一个英俊的男人是种享受,而看一个英俊到人神共愤的男人卖弄性感身姿只为煲出一碗靓汤时,简直就是罪孽。
很长一段时间里,连乔除了死死盯着沈舟平,脑袋里再也想不出其他的事可做。
“乔乔,你这种眼神太邪恶。”沈舟平煞有介事。“我会以为,你想要吃的是我而不是锅里的饭菜。”
啧啧,谁说儒雅男人不会开荤话?眼前就是铁证好不好?
于是,连乔就很无赖地点头,笑得诡异。
“真的就这么明显吗?”
下一刻,沈舟平放下手中的食材,坚定地转身走来一把捞起连乔直接拖进卧室。关门,上锁,少儿不宜。
美好的生活,像是一场梦。
所以,总该有梦醒的一天。
那一天,沈舟平要回到医院履行自己做医生的职责。
那一天,尘埃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