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缡远远的看着我,嘴唇动了动,却仍是什么也没有说出来,视线交错的刹那,两人都有片刻的失神,倒是我,最先一个低下头,极其狼狈的站起身,顾不得身边坐着的赵夫人一脸的诧异,匆匆逃也似的步出殿门,想要远离那逼人的压抑气息!
外面初秋的凉风拂在身上,激起一股凉意,红袖与白翌在身后急急追来,“公主,您慢点,天黑路滑,小心脚下!”
我匆匆的一路快步跑着,脚下的步子踉踉跄跄,风呼呼吹在面颊上,吹醒了迷离的意识,冷月清辉,凉风飒飒,自己却渐渐忘了方向。
漫无目的的游走在御花园,前面的假山后传来隐隐的人声,“四公主……**……”几个模糊的字眼传来,心头略一惊疑,走近几步就听见一女子的声音,“若是我,死也没有那个脸面呆在宫里了,先是克死了未婚夫君,又和兄长传出这等宫闱丑闻,名节尽毁……不详之人……”
一字一句如同钢针刺入心肺般彻骨疼痛,手心不知何时早已被指甲掐的生疼,身后紧随的白翌急急上前,“公主,属下去教训这些嚼舌头的贱婢!”
我要摇了摇头,淡淡道:“我想一个人走走,你们先回去吧,不必再跟来!”
“公主!”
红袖带着哭腔唤了一声,我转过身,缓步上前接过她手中的琉璃宫灯,许久才莞尔一笑,“再大的委屈我都受过了,这又算得了什么。你们回去吧,我真的没事!”
她泪光盈盈看着我,一旁的白翌终是用力的点了点头,按剑俯首道:“属下遵命!”
淡淡笑了笑,我垂下眼睫提着宫灯转身徐徐走远,这样的月色,这样的夜,远处未央宫的喧哗人声还隐隐可闻,本该是繁华热闹的初秋夜,竟是彻骨的寒凉,踉踉跄跄的向前走着,心却一点一点的沉了下去,是我错了吗?一直错的都是我自己,我害死了子墨,害了楚煊的前程!
是我,是我,都是我!往前紧走了几步,却被道旁凸起的石块绊住狠狠的摔在地上,掌心被粗糙的地面擦破,火辣辣的疼痛,那琉璃宫灯也咕噜噜的摔在地上,渐渐熄了,灭了……
趴在地上看着那渐渐灭去的灯火,我终于掉下了泪,第一次,自己哭的那样伤心,哭的那样悲凉,喉头凝噎的哽咽被浓黑的夜色吞噬。
今夜,没有人会注意到躲在这偏僻角落里哭泣的我!母后,我从未像现在这样痛恨你是我的母亲,为什么一切会变成这个样子?如果一早能够知晓今时今日,我宁愿当初不要回到这个宫廷,宁愿永生永世留在那个清苦的离宫,如此,子墨也不会黯然伤逝,如今的自己也不会有这么多的伤痛!也许我,根本就不该回来,不能回来!
却在此刻,前面隐隐传来的细碎的脚步声,内侍尖细的声音传来,脚步声愈来愈近,我收起面上的悲悸之色,慌乱的站起身,匆忙间,自己的狼狈模样仍是被前面缓步走来的陌生男子瞧见。
夜色下,那人一身墨色长袍负手走近,唯见那衣袂在夜风中轻轻飘扬,眉目深邃,薄唇紧抿,深沉眸子反射着远处朦胧灯火幽暗的光芒,异样清冷!
见他走近,心头的狼狈与尴尬反而消去不少,我徐徐站正身姿默默的看着他走近,他静静瞧我,自怀中取出一方素白的方巾递上前,我愣了许久才回过神来伸手接过,轻声自嘲,“似乎每次遇见你,都是在我最为狼狈的时候。”
他紧抿的唇角微微一牵动,却隐在了月色下一片银色的光晕中,唯闻那声音低郁,“似乎每次遇见公主,公主都是一个人。”
我失笑了片刻,“上次我在街头晕倒,谢谢胤国皇子将我送回宫!”
他怔了怔,“我很想知道公主是怎么猜到我的身份?”
我转过身,走至一旁湖边围阑旁的石凳坐下,“在这个世界上,如果说猜一个人的心事是最难的事,那么要猜一个人的身份也并不算得上是难事了。”
他波澜不惊的笑了笑,对着身后跟随的小厮微一摆手,也在我的对面坐下,徐徐道:“公主兰心蕙质,胤城佩服。说起来,公主也曾为我解过一次围,今日看来倒是相抵了。”
见我诧异,他继续道:“公主可能忘了,二月南苑狩猎场上是公主一箭击败要与我挑战的安国王子。”
我这才恍然,“倒是真的忘了,当日安国王子要挑战的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