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煊低下头,只是道:“侄儿不才,今生恐怕不会再回宫廷,劳王叔费心了。”
五皇叔眉头一敛,随即看向我,“你们真的决定好了?”
我犹豫不语,楚煊忙道:“我们已经和父皇打赌,若是这场赌局我们赢了,父皇就会将我们逐出宗谱,今后再不是皇族,此生和宫廷再无任何瓜葛。”
淳五皇叔怔了片刻,却是笑着,“最是年少轻狂也莫过于此啊,不过世事易变迁,今后的人生恐怕不是你们所想象的那般平坦,楚煊,你一直就是一个有志向的孩子,望你能够好好思量一番才是。”
心头一悸,我侧目看向身旁的楚煊,他有片刻的失神,却仍是坚定道:“我已经决定好了,以后找一个没有人认识我和弦歌的地方,好好保护她,不再让她受伤害,再也不问世事。”
五皇叔微微颔首,“原本你们的事我也是极不支持的,现下你们既然如斯坚定执着,我也不好再说什么,你们一个是皇兄最看重的儿子,一个是他最疼爱的女儿,如今楚烨离世,楚煜又被发配北疆,剩下的五皇子六皇子几人也不足十岁,今日可有什么话要我带回去?”
我看向楚煊,他思忖半响,方道:“请王叔代侄儿转告父皇,让他好生保重,儿子不孝,今生不能再侍奉,让他好生栽培五弟六弟吧!”
一时间,车内众人心思各异,都不再说话,唯剩一片压抑沉默。终是我起身对着楚煊道:“我去集市买一点东西,你和皇叔谈吧!”
说罢,顾不得去看楚煊的眼神,我逃也似的下了马车,街头人群熙熙攘攘,我躲在转角处,心里却忐忑不安,五皇叔会和楚煊说什么我不知道,楚煊会做怎样的反映我更不敢去猜测,这样的我,是心虚了?还是胆怯了?
父皇的面孔在脑海中忽然乍一闪现,与我们约定的时候他那胜券在握的眼神,让我无法忘怀,对于父皇,我永远琢磨不透,在他那样深不可测的神色下,我的一切隐匿的心思都毫无藏身之处,在他淡漠的目光面前尽皆暴露无余!
而此刻的我,心头忽然有了一股莫名的惶恐,曾何几时,当日的未央殿上那样抛弃一切,孤注一掷的我,心底不知何时早已有了心虚,有了惶恐,有了害怕,我害怕这份忽然到来的爱情会死去,惶恐那最绚烂的光华后,只剩下一片什么都没有的苍白,那样,会比死更难受,更痛彻心肺!
如果忽然有一天,我的生命中连一丝可以依附的东西都抓不到,那样的我,就只能毫无一丝反抗能力,会被宿命毫不留情的推入那无底深渊!
头顶秋日的阳光渐渐炫目的刺眼,我失神的站在街角的转弯处,怔怔的看着远处熙熙攘攘的人群,约莫半个时辰后,楚煊方才从马车上下来,透过街头川流不息的人群,我躲在墙角偷偷看他,唯见他眉峰紧拧,却抬头四处找寻我的方向,神情渐渐变得焦急起来,小贩的叫卖声,小孩子的嬉笑声中,他独自一人站在街头四处寻觅我的方向,身影无限寂寥!
墙角的我终于忍不住快步走出,站在街道对面唤了一声,“哥哥!”
楚煊这才面色一缓,快步赶了过来,一把抓住我的手,微嗔道:“跑哪儿去了,害的我好找!你脸色不好,怎么了?”
我仰面看着他一连串的发问,努力扬起一丝笑意,“没什么,就是忽然想呆在你身边,不想一个人。”
楚煊呵呵的笑着,轻轻刮了刮我的鼻头,“傻丫头!我以后永远也不会抛下你!”
眼角有些湿润,我别开脸轻轻点头。
晌午回去后,却见李婆婆满面愁容,我察觉到后细细一问,竟是镇上的盐商抬高了盐价,闻言顿时明了,今年年初时就听闻江南大旱,导致漕运受阻,虽有朝廷一力挽回,仍是遭受不小的损失,加之南方的邻国齐国趁势而起,隐隐有向大周挑衅的趋向,此刻江南的盐商趁机抬高盐价,导致民间的盐价上涨,民怨四起。
听闻此言,一旁的楚煊也是皱眉不语,我知道,先前楚煊就在冀州军中长达三年的时间,对南方诸国自是了解不过,两年前齐国在边界挑起几次战事,冀州驻军就曾挥师前去剿灭,楚煊也在这期间亲临过战场,现下知悉齐国起事,他的心意我怎会不知晓!
没有多做言语,我不动声色的挑开了话题,看着身旁楚煊依旧淡然的神色,心底莫名的情绪轻轻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