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瞬时领会,极快的取下我的香袋,散发着微苦的草药气味的药味被一双微凉的手指喂入我的口中,我无力的咽下,身上一阵又一阵的冷汗,贴身的小衣早已被浸的半湿。
身体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抱起,我虚弱无力的睁开眼睛看着面前抱着我匆匆而行的陌生男子,什么也没能说出来,只是几乎快要听见了自己逐渐狂乱失控的心跳,听见自己粗嘎沉重的呼吸……
车轮的辘辘声,马匹的的嘶鸣声、宫女内侍的喧哗、父皇的声音、皇后的声音、红袖的声音、楚煊的声音……那样多的人在我耳边焦急的呼唤,那样焦急的声音久久不绝……浓烈的药味弥漫在鼻尖,我静静的躺在床上,再不愿睁开眼。
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里,我独自一身惊慌的四处张望,楚煊远远的站在前方对着我笑着,心头一喜,我急急上前,欲去唤他,却见那端庄秀丽的丞相千金一身凤冠霞帔,大红喜服忽然出现在他身侧,红烛摇曳,暧昧而旋旎,那烛光映着烫金的喜字愈加夺目,烛泪艳红如血,如同浸了鲜血的泪一般,一滴又一滴!我愣愣的站在原地,看着楚煊的身影越来越模糊……眼泪湿了耳畔,一滴又一滴……
是谁,握紧我的手,焦急的唤着我,那样温热的手掌,那样熟悉的声音,那样温暖的眼神,是楚煊吗?一定不是,现在的他应该是在甘泉宫,身旁是那美丽端庄的丞相千金,怎会来看我?一定是我的错觉吧!我这样想着。
一滴灼热滚烫的泪落在我的面颊,我虚弱的睁开眼,迎上了面前皇后憔悴而哀凉的眼神。
她看我睁开眼,眼里满是藏不住的惊喜,激动的手指微微颤抖着,只是无限温柔的唤我,“谢天谢地,弦歌你总算醒了。”
我的如同一个失去生命的木偶般任由她紧紧的搂着我,却偏过头,眼神飘忽的看着门外,院里的海棠花开的正好,朵朵含苞欲放,花瓣上还带着清晨最晶莹的晨露,在灿烂的阳光下轻轻舒展着,散发的阵阵暗香似能醉人,那花儿一簇簇、一团团压低了枝头,蓊蓊郁郁,落英缤纷,繁花似锦……
忽然忆起幼时,每每这个时候,楚煊就会纵身一跃,抓住最高处开的最为繁茂的花枝,霎时间,落英缤纷而下,飘飞的花瓣间,楚煊低头将那花朵轻轻别在我的双环髻上。
我咯咯的对他笑着,“好不好看?”
对面的他毫无迟疑的点头道:“我的妹妹是世界上最漂亮的!”
……
漠然开口,我的声音粗涩而沙哑,嘶哑的好似不是自己发出的一般,“时间可真快,竟然已经是五月了,姨妈,子墨也快来帝都了吧!”
她惊愕的看着我喃喃自语,缓缓抓紧了我的手,我转头看着她,声音极其轻细,“我不愿嫁去卫国,我不愿意嫁给子墨,我求求你告诉父皇,我不愿意嫁,求求你……我求求你……”我的声音越说越低,到了最后只剩下颤抖的呜咽,只是不停苦求着她。
她轻盈的眼眸底下隐有锐芒飞快划过,却有带着一丝酸楚与无奈,缓缓搂过我的肩头,低声道:“弦歌,为何你要这么倔强,要这么执着,你和楚煊是嫡嫡亲的兄妹,你们根本就不可能。”
我倔强的抬头看她,一字一句道:“就算我是奢望,就算我是妄想,可现在我只是不愿意嫁给一个不爱的人你也不愿意成全我,我就知道你们都容不下我,母亲恨着我是她生下的孽种,父皇恨着母亲当年的背叛,而你一直都恨我的母亲,恨她抢走了你心爱的男人,恨她夺走了本该属于你的一切,所以你才会唆使父皇将我远嫁卫国——”
啪!
还未说完,面颊上就是一阵火辣辣的疼痛,是她眼眸底下满是痛彻心扉的悲凉与失望,我冷笑着看她,“这已经是我这几日挨的第二个巴掌了,怎么?还想再打一次?”
一向自持淡定的她,此刻努力深吸一口气压抑住心头的怒火,声音微带一丝颤抖,“婚期已经定好了,两国邦交这样的大事岂由儿戏?这朝堂上、天底下多少双眼睛在看着,你的父皇是天朝圣君,万万不能失信于天下!就算你不嫁去卫国,将来你总是要嫁出宫的,难道你就能够如愿以偿的在这深宫里呆一辈子吗?你还要存着这份痴念到何时?”
“即便如此,我宁愿终身不嫁,宁愿永生永世留在这明华宫里,哪怕绞了头发去做姑子!”我的声音不知道是哭还是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