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烨还欲再打,就已被一众内侍死力揽住,他扬手指着我怒吼道:“我就知道你没那么好心,今**明知那马有问题,就存心让给我,想要摔死我是不是?”
一众内侍宫女纷纷将目光落至我身上,心头莫名的不平,不等楚煊夙缡前去呵斥,我一步上前狠狠扇了他一记耳光,厉声道:“你这是什么态度,我是你的皇姐,我有什么必要来致你于死地?从小到大我哪次不是对你百般迁就,如今得来的就是你这样的态度吗?”
楚烨赫然是被我这一巴掌打懵了,一时间就那样愣在了原地,就见一旁一直静默不语的楚煜状似无意的打圆场道:“楚烨你消消气,四妹好歹是父皇的掌上明珠,又是你皇姐,再怎样怎能坏了规矩冲撞起姐姐了,若是父皇知晓你又有一番苦头——”他的话还未说完就已被楚煊狠狠的瞪了回去。
这边楚烨的脸上闻言却额头上青筋顿现,猛地扬手指着我狠狠骂道:“你算什么皇姐,这宫里谁不知道,你那个不知羞耻的母亲当年跟着别的男人私奔,才被父皇打入冷宫,大家叫你一声公主是抬举你,你来的不明不白,说不定你都是那个男人的野种!”
心头瞬时间好似被人一刀一刀的割开血肉,那些不堪回首的记忆带着毁灭一切的力量汹涌而来,让我毫无招架之力,那“野种”两个字不断的在我脑海里回响,一寸一寸的吞噬着我的理智,母亲生前对我的莫名厌弃,幼时父皇的猜忌厌恶,离宫宫人的鄙夷……
嘴唇早已被咬出血来,我的声音竟是如鬼魅般森然,一字一句咬牙道:“有胆子你再跟我说一个字!”
“说就说,你就是一个来历不明的野种!”
哐!
我猛地抽出面前侍卫腰间的佩剑劈手就欲直直向楚烨砍去,却被楚煊迅速一把拦下,他满目的心痛看我,低低道:“弦歌,算了,不要和他计较。”
那样澄明柔和的眼神,那样无奈、怜惜甚至带着由衷心疼的言语飘忽进我的耳畔,视线与他交错的霎那,心底的万般委屈尽皆化作嗜骨柔情,彻骨的疼痛却又出奇的温柔……
楚烨还欲再言,却倏地变了脸色,眼神惊恐的看向远处,唯见父皇的面色冷沉着走来,眼眸中逼出丝丝利刃般的寒光,嗜人心魄!
众人这才回过神纷纷叩首道:“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余下我一人握紧长剑站在原地,父皇挥手断然喝道:“来人,将这个不知礼数的混账给朕拖下去杖刑五十!”
父皇的脸色冷到极点,众人见状也无人敢上前求情,眼睁睁看着楚烨被侍卫拖了下去,手中的长剑哐啷一声落在地上,我失神的瘫坐在原地,眼角有温热的液体莫名的流下,那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那样的哭,心头如同被刀刃绞碎血肉般阵痛,我的泪顺着脸颊滑落,一滴又一滴……
父皇抬手屏退众人,楚煊夙缡见状也识趣的退下,空旷的马场上只剩下我与父皇两人,只见他缓步上前,轻轻拉我起身,我委屈的抬头看他,终于开口问道:“父皇,我到底是不是你的女儿?嬷嬷说我就是你的嫡嫡亲的女儿,可是为什么人人都说我是野种?为什么?”
面前的冷峻男子居高临下的看着我,眼底细碎的光芒明明灭灭的交错,那隽秀的面颊竟然呈现出一股隐隐的青白,他神色复杂,静默了半响,却只是冷冷对远处的羽林卫吩咐道:“传朕旨意,御马监今日涉及喂马、牵马一干人等全部杖毙!”他并未回头看我一眼,更无任何言语就徐徐转身离去。
初春的风徐徐吹来,草长莺飞,空气中一缕花香若有若无,松风为雨,草色为帘,那是十六年来,我第一次向父皇问出了那句话,即便我心中早已明了一切,却仍然是执着的想要在他那里得到一个肯定。
而他就那样决绝,那样冷漠的转身离去,他仍是在逃避,逃避当年不堪回首的记忆,逃避当年的一切,他不能面对,亦不敢面对。
头顶几只大雁徐徐飞过天际,耀眼的阳光照在身畔,映着地上我孤寂的身影,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我却笑了起来,而今日到底是为了什么而哭,为了什么而笑,好像连自己也不曾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