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方城,一座有千年历史的古城。这里自古至今屹立不倒,除了强大的城墙堡垒,最重要的,则是有着在百年前得到‘道门’称号奔雷虎的叶家。
正午时分,阳光正毒,在叶家偏房下人们居住的地方。
“这是大奶奶的绸丝裙子,可都是今年丝绸之乡奉上来最好的绸丝。大奶奶吩咐了,让你手脚小心点,可千万别洗坏咯。要是洗坏了,哼哼,别怪小的们板子伺候。”说话阴阳怪气的这人,名罗方,乃是叶家的管家之一。
叶府之大,就连管家都有数十位。罗方口中的大奶奶,其实也不过是当下叶家家主叶风虎的二姨太。说起来,自从百年前叶家祖先得到‘道门’赐下奔雷虎的称号后,自此后叶家后人最后一个字总要带上一个虎字。
在被罗方趾高气昂使唤的人,是一位妇人,年方四十,虽一身麻衣,但是一举一动都有大家风范,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一位仆人。当然了,她也当然不是一位仆人。
她,则是叶风虎的明媒正娶的正门妇人,唐秀萝。
唐秀萝正在洗着衣物,身后的两间茅草屋很是寒酸,额头上青丝沾着汗水,苦笑着点点头:“你去告诉夫人,我会仔细洗她的绸丝。”
罗方冷冷一笑:“知道就好,像你这种贱母还能留在我们叶家,那都是家主气量大,连我家主母也是菩萨心肠,给你一份差事,让你饿不死,你天天给我家主母烧高香吧。”
唐秀萝听着这话露出苦笑,虽然满满的讥讽,却一个字都没说。
在叶家,有两大名人。第一,就是这贱母,唐秀萝。早些年她刚入叶府,可以说跟叶风虎是恩爱非常。但后来不知道为何,她突然被打入冷宫,自此后叶风虎再也不愿见她一面。
有人说她在背后偷汉子;有人说她身体不干净;有人说她不是处子之身。总之,谣言只会越传越快,甚至众说纷纭。
不过,饶是唐秀萝年方四十,可依旧是风韵犹存,举手投足间还是有着无限风情。
罗方四处看了看,也都没发现踪影,这里平常也不会有人来沾这晦气。
见没人,他胆子也大了些,竟然伸手朝着唐秀萝的面颊摸去:“嘿嘿,不过像你这种贱人可真是委屈了。我看你日子过的也清苦,不如你随了我一次,我也能给你些好处。”
瞬间。
唐秀萝敏锐的后退几步,眼神中爆发一股杀机,可这股杀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冷漠无比。
就在此刻。
“你他娘的找死。”罗方身后突然出现一声怒吼,虽然声音还很稚嫩,但是却歇斯底里。还没反映过来,他的后背就被一阵板子给抽了一顿。当下哪里还敢管那么多,捂着自己的脸就跑。
谁知道这身后行凶的是谁?如果这事传到家主的耳朵里,唐秀萝好说歹算还是叶家的大夫人,难保方罗不会被脾气暴躁的叶风虎给一掌劈成两半咯。
自然,刚才出口怒吼和动手的,就是叶家第二个名人,弃子叶柯。
这叶柯乃是唐秀萝的亲儿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子随母的关系,自从唐秀萝被发落到这个偏房茅草屋的时候,他也就不受重视了。
不过童年至少还在叶府内,可六岁时,他无法修炼道宗气法,这才算是刺到了叶风虎的逆鳞。要知道,在四方城,甚至在整个道门,不能修炼道宗气法,无异于废人一个。
原本,叶柯的本名叶柯虎,也硬生生去掉了一个虎字,成为了叶柯。
年纪轻轻的叶柯可不懂那么多,他不懂到底整个道门有多大,更不懂为什么非要修炼狗屁道宗气法。但他亲眼目睹父亲对母亲这般,心中早就凝固了一股子恨劲。
叶柯打跑了方罗,也累得满头大汗,手中的板子顿时仍在地上,跑到母亲的身边:“母亲,你没事吧,那马屁精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唐秀萝笑着摇摇头,把他额头上的汗轻轻擦去:“没事,那方罗不敢对我做什么的。倒是我的柯儿,到底是长大了。这才十三岁就能举起那么重的板子,今后即便不能修炼道宗气法,也可以走武家的路子。”
说起这,叶柯骄傲的昂着头:“那是,小豆子都说了,我可以去修炼武家。我俩约定好了,等我们都年方十八,就去参加武家大会,争取进入武门。狗屁道宗气法吧,我才不会修炼,最好气死那个老不休才好。”
老不休,指的自然是他的父亲叶风虎了。
唐秀萝无奈的摇摇头,虽然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告诉叶柯不准这么称呼自己的父亲,但无奈这孩子从小恨劲太深,根本不是一时半会解决得了的。
“对了,小豆子呢。”唐秀萝看了看远处,小豆子并没有。
小豆子,是他唯一的名字,也是跟叶柯从小长到大的发小。说起来,这小豆子是叶家一个仆人和外人私自交配生下来的东西,平常人家都叫他狗杂碎。但是他自小自尊心就强,再加上父母都早早的死了,就给自己起名叫小豆子。
不说其他的,光是叶柯和小豆子这对好友组合,也让叶家不知道多少人看了笑话。
叶柯也四处看了看,奇怪的说:“邪了门了,刚才小豆子还在那边呢。这家伙,估计是看我动手打人吓跑了,他呀就是胆子太小。”
叶柯转过头,就看到洗衣盆里的几件绸丝,顿时又愤怒了起来:“这又是那个贱人的衣物,难道她手底下的丫鬟婆子不够用了吗,这个贱人。”
唐秀萝一声叹息,苦口婆心的说:“柯儿,你这个脾气该改改了,不管怎么说她毕竟是你二娘。不管她与娘亲如何,她都是你的长辈,你不得如此无礼。”
叶柯虽是被训说了一顿,却鼻子一酸:“就算我的长辈又如何?老不休这些年这么对娘您,我看在眼里。那贱人平日里来耀武扬威不说,还将娘当成老婆子老妈子使唤,儿子看着心里难受,就是不过劲。”
他的这番话,也听着唐秀萝心里一阵难受。
唐秀萝把他抱在怀里,眼泪滴落几滴在叶柯的麻衣上,好一会后才抹掉眼泪,从一个绣着龙凤且有些破损的荷包里拿出几枚铜钱:“这个钱你拿着,跟小豆子上街吃点肉去。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可不能耽误了。”
在她掏钱的时候,叶柯也看到荷包里没有几枚钱了,虽然有心想拿,甚至想到肉后还舔了舔嘴唇。但最终还是摇摇头,也没有伸手去接。
“没事,娘亲有钱,过几日府上的俸禄又该下来了,快去吧,晚了陈大娘的叫花鸡可就要卖完了哦。”唐秀萝看着他懂事的样子,即欣喜又心酸。
无奈之下,叶柯接下了钱,想到街头陈大娘的叫花鸡,口水都流下来了。毕竟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哪里经得住美食的诱惑。
“那……娘亲,我去了。”叶柯看着唐秀萝慈爱的笑意,一边走,可是却一步三回头。直到走到小门的那边,看到小豆子坐在河边,才一溜烟跑了下去,远处还传来他的骂声:“小豆子,你没义气。快说,刚才是不是吓跑了。”
唐秀萝看着叶柯的背影,脸上的笑容转瞬间化为了苦笑。脑海中,想起刚才叶柯的容貌。唇红齿白,五官清秀,个头虽然相比同年的孩子很高挑,但是却很清瘦。
他,更像是一个弱不禁风的书生,却在这岁月中强行变成了一个坚强的孩子。
“姐,算到了,柯儿很快就会有一段奇遇,但是具体的奇遇,连孤老人都不知道。”在唐秀萝身后的茅草屋,突然走出一位宛如天仙的女人,跟唐秀萝更是极其相似。
唐秀萝点点头,深情突然悲伤起来,自语着:“终究,是我害了风虎与柯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