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马回到了宫里,许多人都看到我们共乘一骑,从宫外走来的情景。私语声在他如冰封般的视线下,归于平静。或许,这就是暴风雨前的平静吧!这件事,一定会传到安霁公主和里真姆的耳朵里。可是,我已经无暇顾忌这些了,只想好好大睡一觉。
下了马,他跟我进了屋子。
“你还没吃解药吗?”他问道。
我轻点头,“我说了已经无所谓!”要是回不去的话,离情散的毒再也威胁不了我,还有什么关系呢!
“服下解药!早膳过后,我来接你!”他转过身,淡淡的说道,“我送你离开!”
“回尔绵氏大叔那里吗?”我有些欣喜,恨不得马上离开这宫殿。
他没做答应的就走了。
吃过早饭,刚把解药服下,就见里真姆走了进来,脸色很难看。
“你和二皇子……昨晚在一起?”她劈头就问,“是不是?”
我冷静的说道:“是!但是,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不是说过你不喜欢矢野的吗?为什么?”她的声音近乎歇斯底里,“你昨天说的都是骗我的吗?”
我试着安抚她,“我们只是有事要谈!而且,一会我就要离开了!你放心!”
“你要离开了?”我说的话,她只听到了她最想听的一句,“真的吗?没有骗我?”
腹部猛然一阵绞痛,我痛的抱住肚子,看见里真姆有些惊慌失措的眼神。“你怎么了?别吓唬我啊!”
我想给她一个微笑,说我没事,但是感觉喉咙一阵腥甜,张口就吐了一大口血。怎么会这样?我扶着桌沿撑着自己的身体,努力的想保持清醒,我是中毒了吗?是早饭还是解药有毒?
不会是解药的,我相信楚惊漠,绝对不会是解药有毒。“来人啊,快来人啊!”里真姆尖利的大叫起来。
“大呼小叫的,你在干什么?还有一点皇妃的仪态吗?”一声严厉的呵斥声传来。
“公主,她,她吐血了?”里真姆惊恐的说道,“快去找大夫啊!”
安霁公主走到我面前,手指搭上了我的脉搏,随即魔鬼的笑问:“漠儿把解药给你了?”
“初谨,你怎么了?”我听到楚惊漠的声音,下一秒,我便被揽进一个怀里。
“这是怎么回事?”他吼道吗,“里真姆,你最好给我说个明白!”
里真姆哭道:“我不知道!我们正在说话,她突然就吐血了!好可怕!”
我想开口说话,但是一张口鲜血便会狂涌出来。他的手不停的擦着,怒吼道:“传太医!混蛋,快传太医!”
安霁公主冷笑道:“传太医也没有用!”
“是谁在饭里下毒的?”他双眼猩红的质问道,“黑介,去把御膳房的厨子、负责膳食的丫鬟、太监,一个不漏的全部正法!”
“慢着!”安霁公主喝道,“都退下!”
我被他放到了床上,腹部绞痛难当,死死的咬着嘴唇不让自己痛喊出声。
“饭菜没毒!害她的人,是你!”安霁公主不紧不慢的说道。
楚惊漠一愣,猛然间脸色刷白,拿起解药的瓶子查看,半晌后,他的手一松,瓶子摔在地上碎了。“解药是假的!”他猩红着眼,咬牙的说道,“你骗了我!”
为了转移痛楚,我努力想着这一切,当终于想明白时,才知道了安霁公主可怕的地方。如果,他不给我解药的话,将会一辈子难安,我也会恨死他,恨他一辈子。若是他给了我解药,便成了现在的样子,害我的人仍然是他,我死了,他会痛不欲生。不管如何,我们都不会有结果的,这才是她的目的。
安霁公主道:“当年让她服下离情散,只是防止她喜欢你,阻止你们在一起!可你偏要一块跟着她喝毒药,离情散的解药本来就只有一瓶,你说我会给谁?今天这样的结果,只能说是你用错情了!这个教训,提醒你,男子汉大丈夫,不要总纠缠在儿女情长中!你也该收心了,将来柔然全都靠你了!”
楚惊漠仰天怒吼一声,抽出腰间的软剑射向安霁公主,只差一寸,剑尖便要插入她的侧脸。但安霁公主丝毫也没有惊慌,只道:“一个女人而已!没了就算了!”
楚惊漠抱起我,痛声道:“我从来没有这么恨过你!就算你带我离开了爹,逼我掌管玉鸩宫,让我打理生意,甚至,让我一步一步瓦解北齐,逼我娶我不爱的女人,我都没有一句怨言!但是我现在恨不得杀了你!今天这一剑,是我报答你的生养之恩!从此以后,我们再无关系!”
我痛苦的使劲咬着嘴唇,这种毒不会使人昏厥,只会清晰的体验每一个变化。
蓦地,脸上一滴湿,我努力的睁开眼睛,竟看见他眼角的一滴泪水。“没……关……关……系!”我咬着嘴唇费力的说着,一张口就会吐血。“我……不……要紧!”
楚惊漠紧紧抱起我,大步走了出去。门外早已停了一群侍卫,挡住了他的去路。
“漠儿,别胡闹了!把她交给娘,我会治好她的!”安霁公主轻声说道,“听话!”
楚惊漠放下我站着,一只手撑着我,另一只手发出内力吸出一柄剑,直接搭在安霁公主的脖子上。“都滚开!立刻滚!”
“漠儿,你疯了吗?”安霁公主冷喝道,“把剑放下!”
侍卫们退后了几十步,楚惊漠扔下剑,把手放进口中,吹出了一声响亮的口哨。
字人们来不及反应时,那匹被楚惊漠驯服的野马便以极快的速度奔了过来,冲开侍卫,楚惊漠抱着我跃上了马,眨眼间消失在他们面前。
安霁公主在后面喝道:“快去传令,立刻关闭城门!”
楚惊漠揽着我,驾驭着马以极快的速度,冲出了城门。我给自己诊了一下脉,想死还真不容易。这种毒会一点一点的侵蚀人的五脏六腑,最后会变成一具空尸,外表完好无损,内里却是空空如也,侵蚀的部位,会转化为鲜血,由口中流出。恶毒的安霁公主,我诅咒着她,咒她不得好死。
这会,我才完全明白了楚惊漠的苦楚,有这样一个娘,才真是痛不欲生吧?
我挤出一个扭曲的笑脸,“放心……我一时还……死不了!”
他低头看我一眼,却说不出半句话,只抿紧了薄唇,眼中带着孤狼般的孤傲和神伤。马儿的速度越来越快,我好想让他停下来,五脏六腑都要颠出来了,可是不行,后面还有追兵。我不希望他再回去,不希望他再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我喜欢看到他在大草原上自由自在的样子。
痛苦清晰的传达到脑神经,我只能咬牙承受。
耳边响起了《弱水三千》的歌调,我能听见由他胸腔发出的声音,虽然没有歌词,但浑厚略带沙哑的低沉声音唱出了一曲哀伤的弱水三千,唱的我的心更痛。
出了城镇,过了草原,到了一处通往北齐的驿道上,只用了半天的时间。这匹马真的是一匹千里马,也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或许是冥冥中自有定义,才让这匹马被楚惊漠驯服,否则,现在我们也不会在这里。
记得来柔然的时候是上一年的事情,转眼间,已经到了八月多了,算一算,我离开北齐也有半年的时间了。
“我们回去找老头子!他一定有办法!”在驿道上停留了一下,他看着遥远的北方。
我点点头,已经无力再说什么了。一路上,我们走三天休息一天,幸好是良驹。原先从北齐到柔然用了两个月的时间,现在返回北齐只用了二十多天,这么多天,我们不敢住店也不敢明目张胆的穿集越市,只能尽量抄小路、近路走。
远远的便看见了邺城的城门。楚惊漠快马驶进城门,带我到了一家客栈。
“你先在这里休息!”他把我放到床上,“我去买几套衣服,再让店小二给你准备洗浴用的水,然后点些清淡的饭菜!”
看着他满脸的倦色和疲惫的神态,我拉住他的手。“你也很累了,在这里休息一下再去,好吗?”
楚惊漠轻轻的抽回手,背过身,淡声道:“我不累!你先休息!”说着就大步走了出去。
这些天,毒性倒是一次比一次减弱了,诊脉一看,毒性竟渐渐消失。唯一的可能就是离情散的毒性与这种毒的毒性相克,以毒攻毒,所以,两种毒性同时减弱,甚至是消失。我不敢确定自己的判断是否正确,若不是这种好状况,事情就是相反的了,两种毒性渐渐融合入,最后会变成一种更毒的毒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