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我和凯文一直守在郑老爷子的病房之外。
我知道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彻骨伤痛。高中的时候,有位女同学因为突发疾病去世了,她父母到学校来的时候,我眼看着他们瞬间苍老。仿佛上个礼拜家长会的时候我们还在赞那女同学的妈妈如何年轻漂亮,但是这一秒她已经变成了一个老太太。一定是在心上承受了无法言喻的伤痛,才会变成这样。
郑老爷子本来就心脏衰弱,这样一倒下,竟然就进了紧急监护室室。人老了,真真是受不得一点点打击的。医生和护士进进出出,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十足的为难神色,似乎是在预告着什么。
我们不是看不懂,而是不愿意看懂。
我坐在郑凯文的身旁,心如悬壶。绷紧的神经线像细弱的头发丝,只怕承受不住这重量,会令他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来。然而当我一个冷战惊醒的时候,身边却已经空无一人。真是要命,我竟然还一本正经得想要看住他,却竟然连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凯文……凯文……”
我匆忙地站起来,肩膀上的外套顺势滑落,我都顾不得去捡,一路沿着走廊向医院大门口跑去。
郑凯文这时候好像是正从医院外回来,我几乎是跑过去扑住他,就像是拉住了一根浮木。
“你去哪儿了?”
“出处理点事情,顺便买了点吃的。”他向我笑一笑,眼底浮现的都是疲惫。
我们回到急症室门外的长凳上坐下,他打开那两个袋子,说:“我看你睡着了,所以出去买点吃的东西,你也一天没吃东西了。我刚才打电话让阿昆安排人过来守着,呆会儿我还要去公司一趟,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你早点回去休息,这里有凯奇在。”
我回过头去望向急症室远处的长凳,郑凯奇坐在那里。在这短短的几个钟头里,凯奇仿佛一下子从一个孩子成长为一个男人。他沉默寡言,眉头紧锁,十指交错地放在唇边,坚实而宽阔的背影几乎是可以和他哥哥相重叠的。
“我担心你。”我紧紧拉住凯文的手。
他微微一怔,眼睛里有光闪了一闪,笑着看我说:“放心,我会好好照顾我自己,然后我还要照顾你,照顾凯奇,还有爸爸。”
“对,所以你要记住,你一定不可以出事,你还要照顾凯奇、你爸爸,还有我。”我抓着他的手臂,用力地摇了一下说:“要知道我这辈子做梦都想嫁给有钱人,好不容易让我逮到你,你不能就这样丢下我。”
他嘴角浮现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但仍然让我宽心了不少。然后他信誓旦旦地向我点点头,把刚刚带回来的袋子打开,里面是热腾腾的白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