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孝全的手在口袋里摸索了一会儿,他说:“我十五岁的时候第一次看到江洋,他那时候还是个孩子。但是已经很成熟,他很少说话,也不爱笑。平时总是躲在房间里看书,打电脑。他很优秀,聪明过人。射击、搏击、空手道、计算机样样都很棒。他喜欢读书。所以三爷就送他去国外读书,但是他逃回来,于是我们只能送他去了那个城市。
“第一年暑假他回来的时候,简直就像是变了一个人。那么开朗那么快乐,他说他遇到了一个天使,他说他爱你。我知道他有多爱你。他只要提起你,就会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我从来没有在他脸上看到过那么多笑容。
“他是三爷的接班人,他将来一定富可敌国,能够呼风唤雨。但是这些年来,我从来没在他脸上看到过那样的快乐。我知道他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但我我也知道他不可能得到,其实他也很清楚。他那时候对我说过,如果他不能让你幸福,他就放你走,哪怕你恨他。”
苏孝全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抽出一根烟含住了,然而打火机叮了一声,却没有打出火来。
“车祸之后,他醒过来,发现自己变成了那个样子,简直就疯了。他责怪我为什么不让他去死。好几次……”苏孝全把那根烟拿在手里摆弄,声音有些不稳:“好几次,他偷偷地拔掉针管,也试图用刀子割断动脉。都被我阻止了。他那时候哭着跟我说,他知道他再也不可能把你找回来了。”
他笑了一下说:“我看着江洋长大的。他小时候从树上跌下来,跌断了腿,被一个手脚很重的跌打师傅接骨。那么疼,他都没有哭。他第一次受枪伤,硬是没有麻药把子弹取出来,也没有哭。可是那几天他每时每刻都在哭,哭得一点声音都没有。”
“三爷花了整整两年半的时间,为他做修复手术,把他送到法国去复健,给他做整形修复,为他制造了杜泽山的身份,希望他重新开始。本来这一切都好好的。但就是因为你,还是因为你,梁洛心,是你。”
他看着我:“三少一听说郑凯文找到你,不顾三爷的阻止连夜飞去上海,他让人暗地里保护你。你知不知道,那一天我陪着他坐在车里,看到你和郑凯文一起走到婚姻注册处的时候,他有多难过。那天晚上,我陪着他喝酒。我从来也没有见过他那样,他以前的时候,即使并不开朗并不快乐,但是他不会那样痛苦。那一天我们一直喝到天亮的,他喝醉了,睡着了,他还喊你的名字,他还为你流泪。”
苏孝全站了起来,把那根揉烂的烟丢在地上。空荡荡的医院食堂里,只有他的衣服沙沙作响。
“还有一件事,也就是三爷为什么一定要你回到江洋身边的原因。”他顿了顿,才继续说:“车祸之后他脑后留有一块淤血,压迫神经造成偏头疼。以前就很严重,他常常疼得在地上打滚,有几次昏了过去。医生以前就说要动手术。但是他坚持不肯手术,我知道是为什么,我想你也知道。
“这一次事故之后,医生说必须要动手术。血块偏离了位置,他随时可能会有生命危险。你也看到了,他头疼发作一次比一次厉害……三爷希望你可以说服他,但是三爷那个人从来都是不会求人的。
“我说完了。”他终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不再看我,转身离开。
我忽然站起来说:“如果动手术,存活的概率有多大?”
“30%。”苏孝全停了下来却没有转身,只是说:“也许更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