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莫云所虑不假,方才流纪握住他的手腕,确有伤害他的意图。
原来当流纪看见阳莫云时,结结实实吃了一惊,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阳莫云是如何死里逃生的,而且阳莫云的身体看上去已经复原。不过流纪更没料到捡了一条命的阳莫云居然还敢来参加比赛,这无异于自投罗网。
流纪于是动了个心思,想借着听骨辨岁的机会,将阳莫云的的手骨捏碎,这样一来,他必然在比赛中遭到淘汰,当不上部落武士,自然也就得不到任何庇护,日后有的是机会去折磨他。
可当流纪捏住阳莫云的手腕时,稍一用力,便有一股炙热的气息从阳莫云的身体里直逼他的体内,仿佛千万条小虫钻入,啃骨吸髓般的疼痛。他越是用力,那股热气便涌入得越快,恍惚间,大致读得阳莫云的骨龄是一万四千三百岁。
“莫非这小子是活尸?”流纪听说过但凡被人害死的亡者,有一部分因为怨气太大,会在冥界徘徊,如果得到冥主的特赦,会返回人界化作活尸,找凶手寻仇,那骨龄自然是不可测的了。一想到这些,流纪顿感惶恐万分,赶紧抽手自保,待他清醒过来时,阳莫云已经欣然入场了。
比赛已经开始,第一道考验是负重,每人左右手各拎一个沙袋,站在独木舟上,考官用沙漏计时,坚持不住者淘汰,落水者淘汰。阳莫云入场时,已经有十来个小伙子膂力不佳而悻悻离场。
阳莫云信步走上那木板大道,信心满满。待前一组人赛毕,监赛官将大道两旁水中的独木舟归位,沙袋缺损的,放上新沙袋。阳莫云就近跳入一条独木舟,顿时感觉船身摇晃起来,若不是那两个沙袋压重,这不到一人长的独木舟极易翻覆。
监赛官令下,众选手一齐动手,提起自己脚下的沙袋,立刻便有两人站立不稳,落入水中。
“落水者淘汰!”那监赛官大声宣布道,继而在大道上来回走动,反复宣告比赛要求:“时辰不到,放下沙袋者淘汰!蹲下者淘汰!搂抱沙袋者淘汰……”
阳莫云拎着那沙袋,估摸着大约有六十来斤,可奇怪的是,他并不觉得自己的胳膊有多么酸麻。脚下独木舟却没那么容易控制,忽而左倾,忽而右翘,但这对于阳莫云来说,并不是什么难题,他每日出海捕鱼,大风大浪见了不少,平衡感极佳。
“呀——啊——”站在阳莫云左边的一个少年估计是体力不支了,手脚直颤,呐喊着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想多坚持一会儿。
那监赛官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他的背后,猛然吼道:“大声喧哗者淘汰!”
那少年听了,猛然一惊,仿佛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刹那间崩溃,再也站不住脚,惨叫一声,跌下水去。手中沙包却挂到了阳莫云的船头,让船摇晃了起来。
“见鬼!”阳莫云努力控制着平衡,可那船摇晃得实在是太厉害,他不免有些手忙脚乱,眼看就要落入水中。
“时辰到!”沙漏已尽,监赛官压着少年落水的声响终止了比赛,就在那一瞬间,只听见噗通一声,阳莫云也跌入水中,惹来旁观人群的一阵哄笑。
那监赛官看着水里的阳莫云,笑道:“小子,运气不错。”
第二轮,赛的是听辨之力。在海池中设一九曲浮桥,所有参赛者均被蒙上眼睛,从桥的一端出发,监赛官在另一端,间歇吹响一只海螺。参赛者只能听着海螺的声音,摸索着走向终点,不得摘下蒙眼布,不得弯腰用手摸索地面,就连围观者也不得出声提示,否则重罪为囚。
天公颇不作美,第二轮一开始,海上便起了大浪,虽然靠近海滩处的海浪稍小,可依然把那浮桥拍动得颠簸不堪,于是此轮赛程接近尾声时,全部两百多参赛者已被淘汰了大半。
轮到阳莫云之时,他抬眼看那浮桥,将拐曲走向牢记于心,走上浮桥,蒙上眼,竟发觉脑海中浮桥的影象清晰可辨,如在眼前一般。哪里还需要什么海螺声?他凭着记忆数着步子前进,凡到拐角处,只需要脚轻轻一探,便知方向,竟然毫厘不差。那监赛官刚刚吹完第三遍海螺,阳莫云便走完了浮桥,将蒙眼布一摘,顿时引来围观者一阵欢呼。
沙滩上,流纪正咬牙切齿地看着阳莫云通关,在他的身旁,站着一个少年,正是执政官皇木云的儿子皇隆泉。眼见阳莫云又过一关,他厉声对流纪问道:“为什么这小贱种还活着?你难道没有遵照我的意思去办?”
流纪慌忙解释道:“少主,是我一时大意,可说来也奇怪,我明明将他推下了精炼池,那炼药师当日也投下了精炼药石,可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能够逃脱……”
皇隆泉打断了流纪的解释:“废物!你竟然还在那里狡辩!他不仅没死,今天还在这里大出风头,我非常恼火,你说怎么办?”
“少主不必烦恼,我已有办法,让他今天当不上部落武士,您别忘了,我可是考官之一。”
“那再好不过了。”皇隆泉冷笑道:“流纪,这一次可别再让我失望了,你别忘了,我可是未来的缔德岛执政官,到时候你这卫戍队首的位置能坐多久,可是全凭我的一句话。”
“是,是,少主尽管放心就是。”流纪诺诺连声,心中却在暗骂,只是皇隆泉全然不知罢了。
初赛最终一轮,剩下的四十一名参赛者被领到那木板大道的正中,站成一堆。监赛官将手一挥,那大道忽然分成三截,左右两截被两艘小船牵引离去,中间一截顿时形成一个孤岛。
这时,海湖中心的大船上,皇木云朗声说道:“我优秀的小伙子们,恭喜你们成功地站在了这里,你们是缔德岛的骄傲!现在,只需要通过最后一轮考验,你们便能够成为部落岛民们敬仰的伟大武士了!”
人群立刻爆发出一阵欢呼,而站立在木岛上的四十一人,高兴之余,开始有些紧张起来,他们不知道下一道考验自己能否通过,依照历次经验,最后一道考题往往是最难的,甚至有生命危险。
按照惯例,考题三年一换,这一年恰逢换题之年,所以没有人知道将面对什么。听闻去年的第三道考题是“峭壁取卵”,应试者被要求徒手攀登峭壁,取出顶峰上的鸟蛋,不仅要克服陡峭的山岩,还要提防为保护后代而拼死相搏的猛禽,那日总共有六条年轻的性命消失在山脚下。
应试者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皇木云的脸上,只等他出题。只见流纪走上台去,对皇木云耳语了一番,皇木云连连点头后,大声宣布道:“最终考题,鲨口余生!”
题目一出,众皆哗然,都觉得此题凶险异常,看来不知道又有多少条性命要送在这水底了,人群中更有参赛者的家属高声尖叫,抗议这残酷的试题。
见民众议论纷纷,皇木云便大声说道:“此题的确凶险异常,可部落武士选拔赛,是为了给星海部落选出强大的战士!既然报名参赛,就得心有准备。近年来部落战事频繁,敌人凶恶狡诈,胜过鲨鱼十倍!如果连这一关都过不了,有什么资格成为部落武士?部落的规矩大家都知道,一旦参赛,有进无退!现在谁敢退赛,就地处决!”
此话一出,人们的声音立刻小了许多。四十一名参赛者各怀心思,多有后悔的,都觉得相比之下,前两轮就遭到淘汰的那些人,反倒是极其幸运的了。
皇木云示意比赛开始,监赛官让仆从扛来一个大铁笼,内放尖刀鱼叉若干,用锁锁住,当着众人的面沉入水里。
监赛官又拿来一个布袋,从内掏出一把钥匙,用力朝水里一撒,那些亮闪闪的钥匙便如同天女散花一般掉入水中,溅起点点涟漪。
皇木云见准备妥当,便对那四十一人说道:“各位勇敢的小伙子们,这些钥匙是同一把,都可以打开那铁笼的锁,取出兵器,杀死鲨鱼,你们就是星海部落的武士了!”
“比赛开始!”监赛官一声长啸,四十一人脚下仅存的木板忽然散开,大伙儿一齐落入水中,他们立刻惊慌失措地划起水来,举目四顾,不知道那“考题”何时从哪里冲出来。
一直站在台上的流纪此刻脸上颇有得色,他不慌不忙地走到甲板的一端,掀开一块幕布,露出一个装着手柄的台子。他将那手柄用力压下,片刻后,只看见靠近远海的一侧突突地翻起浪花,由远及近,待那水花靠近时,众人看得清清楚楚,一个硕大的鲨鱼背鳍露在水面,足有半个人身那么长,可见水下的鲨鱼个头之大。
“啊——”
“要死了——”
水里的人们吓得惊声尖叫,胆小的,漫无目的地游动着,拼命远离鱼鳍的位置;胆大的,已经开始潜入水中,寻那铁笼而去。
那鲨鱼直冲到散落的木板区域,忽然浮出水面,众人一阵惊呼,只见一张血盆大口,满嘴利齿,一眨眼的功夫,那鲨鱼便将最近的一个倒霉鬼拦腰咬作两截,接着潜入水中,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