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的声音自耳畔传来。
希望就像遥不可及一样。
眼眸内除了害怕什么也看不到。
那一天,她的世界被染黑了。
混淆得就像污泥般的黑暗欲将她吞噬,她所期待的全部全然破碎。
她无力呐喊着,天空灰暗得就像地狱一样。
不,论及她所身处的地方,已经与地狱无疑。
踱步在身旁的绝望在嘲笑着她,她的感觉开始变得迟钝。
为什么?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不断在质问着自己,耳旁狰狞的笑声就像恶魔在低语。
男人们趴伏在她身上,不断做着让她感到恶心的事情。
她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如同被遗弃的人偶般被无情伤害着。
为什么?
她再次询问出声,也不知是问自己,问那些男人,问她的父亲,还是问这个世界。
在这一刻,她如同迷路的小孩般,彻底被世界给遗忘了。
她感到她开始沉沦,在仿佛永远没有底部的深渊下沉着。
连感情也被封锁了起来,她遗失了未来的钥匙。
被满足了的黑暗与污浊,向她张开了欢迎的双手,于这一刻,她连唯一的梦也被剥夺了。
会持续到什么时候呢?
如同颠倒的黑白螺旋世界,等待她的会是怎样破碎的记忆呢?
就在此时,耀眼的光刺穿了这片黑暗深渊。
是妹妹。
妹妹皐水奈的声音将她的世界恢复了色彩。
双目与双目的接触,让她下定了决心,她并没有失去一切。
若说这个世界还有她唯一保护的东西的话,哪怕是以这幅玷。污之躯,哪怕是这对苍白的双手,她都想试图抓住这份唯一。
不,或许是更加简单的事情,她或许只是想得到救赎而已。
……
“那个,水月姐,你没事吧?”
当陆十郎穿过走廊推开门来到院落时,发现皐水月正右肩靠着树干跌坐在地上。
她右手微抬,似乎想要抓住什么的样子,但却迟迟不愿伸出手,也不知是恐惧会抓空还是怕伸出手去时,却发现到头来不过是场梦。
“??”
马上,陆十郎发现了不妥之处。
坐在地上的皐水月,她裸。露的皮肤上满是如同黑色花瓣般的印记,那些印记黑红如血,在不断蠕动着,如同有生命般。
而随着每一片花瓣的蠕动,皐水月都会脸色发白,她那脆弱的模样就像轻轻一阵风就能将她给吹散一样!
“水月姐,那是……?”
“不要碰我。”
陆十郎因担心而伸出的手因为对方的呵斥而不得不停在了半空。
“抱歉,没吓着你吧?请不要担心,这是常有的事。这是理应偿还的罪孽,这是追求力量的代价,我不希望你也被玷。污了。”
“可是……”
“放心,只要休息一下子就好,自然会没事的。你回去吧。”
皐水月难得展现了温柔的笑容,但陆十郎总感到这笑容背后有逞强的成分,但对方都这样说了,他也不好说什么。
“那个,是周牧师让我来的,他很担心你。”
“是吗?”
皐水月挣扎着动了动身子,却发现失败后,她只好继续靠着树干,她的脸色更见苍白,让陆十郎开始担心她会不会像之前一样突然昏倒。
“抱歉啊,妹妹的事情给你添麻烦了。”沐浴在树影下的皐水月,忽然如此轻声说道。
“添麻烦?为什么这么说?”陆十郎略显困惑的表情。
“前天的事情,你一点也想不起来吗?”皐水月微微蹙了蹙黛眉,一副沉思的模样。
前天的事情一直困扰着陆十郎,他实在想不起来在自己背皐水奈回房间的途中发生了什么事,记忆似乎在这里就莫名中断了,然后更加离奇的是出现在自己手中的咒印。
回想起在房间时突然袭来的莫名重力感,陆十郎就禁不住汗毛倒竖,太多疑问让他难以自拔。
“水月姐,你知道这东西的来历吗?”
陆十郎将右手展示给了皐水月看,虽然经由西门如雪的咒印共鸣,让陆十郎的咒印被压制了下去,但还是留下了淡淡的印痕,不仔细看的话,会当成是皮肤的纹络。
“这个问题,不应该由我来回答,你应该去问西门如雪,她的魔术知识比我丰富。不过,我可以回答你的是,这咒印与你的记忆空白有关。原本,它就因为被诅咒的缘故,被封印在教会下的地下室。”
皐水月轻摇了摇头,此刻她身上的黑色印记开始消褐,让她苍白的脸上有了些许红润恢复。
“被诅咒?被封印在教会的地下室?这是怎么回事?”陆十郎忙追问道。
“嗯。”
皐水月点了点头:“详细的情形我也不清楚,据说该咒印原本是某向教会求救的魔术师所持有,但该魔术师在求救时,已经遭受到了敌人的诅咒攻击,而这种诅咒似乎也蔓延到了他所持有的咒印身上。”
“像诅咒一类的攻击,若不知道施咒的对象,是不能解开的。最后,该魔术师伤重而死,留下了他所持有的这块被诅咒的咒印。根据周牧师的调查,该魔术师并没有后人,原本应该是第一时间呈交给上层的,但因为救不了该魔术师,让周牧师心中存了愧疚,所以他打算在没有完全消除诅咒前,这块咒印就暂时封印在地下室。”
“既然是已经封印在地下室,这咒印又怎么会出现在我手中?难道是因为封印不够彻底?”陆十郎说出心中的困惑。
“不,地下室的封印并没有松动。严格上,出现在你手中的咒印仅有形式,实际的咒印还处在地下室的封印当中。不知是什么缘故,地下室的咒印与你发生了共鸣,虽说只有形式上依附在你身上。依我看,是你身上有什么东西,这东西强烈到打破原本哪怕是形式泄露都办不到的封印……奇怪呢,会是什么东西呢?”
说着,皐水月故作困惑地扫了陆十郎一眼。
“这个,就算你这么问我,我也不知道啊……”陆十郎跟着看了看自身,并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东西。
“是吗?”
皐水月再次沉默了下去,她轻低着头,修女帽随着她低头的动作垂下半边帽沿,让她此刻的表情看不真切。
“水月姐?”
“十郎,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啊,要是觉得困扰的话,你可以不回答的。”
“问吧,水月姐,若我知道的话。”
“嗯……十……十郎你……,你看到了吗?”
皐水月依旧低着头,不过她的声音有些颤抖,显然询问出这样的问题让她鼓起了很大的勇气,同时也有恐惧的成分包含其中。
陆十郎没想到一个人的感情会是如此复杂与多变,当然真要让他明白,他也不会明白,因为他不是皐水月,没有皐水月这一人物的过去经历。
嗯?过去经历?难道水月姐询问的问题是……
陆十郎不知为何想到了那个可怕的梦,对上皐水月那略显颤抖一副想要知道答案却又惧怕真要知道真相的模样,他心中算是明白了,皐水月要询问的正是这个问题。
但,你让陆十郎如何回答好?
倘若那个梦是真实的话,那就意味着皐水月曾在小时候的过去,遭到了非人的对待……那是毫无理性的、毫无怜悯的赤。裸裸暴力行为,让人怀疑人性的黑暗丑陋居然是如何可怕的东西。
“这……这……”
陆十郎只感到嘴巴就像被突然灌了铅一样沉重,只感到心底间有某种复杂的感情在运量。
那既而是愤怒、又而是怜悯,更多的是心疼。
“是吗?你不用回答了,我想我已经知道我想要的答案了。”
皐水月勉强自脸上挤出笑容,那弱不禁风的模样,恐怕只要是一个有血性的男人都会忍不住去拥抱她,并尽自己所能地去安慰她。
但陆十郎却没有动,很简单的缘由,因为他是陆十郎。
让感情宣泄并不是他的强项,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静静陪伴皐水月。
“你一定很看不起我吧?像我这种被玷。污之人,而且还自甘堕。落。”
明知道陆十郎是绝对不会看不起她的,但皐水月就是忍不住想要这样自嘲说一句,也许,她也只是想要从陆十郎口中得到明确的答复吧。
“水月姐,我可以以我的灵魂发誓,我并没有看不起你,我……”
“行了,别说了。”
皐水月轻抬手打断陆十郎的话语:“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比起这个,陆十郎,你能答应我两件事吗?”
皐水月的声音很是诚恳,但正因为太过诚恳,反而让陆十郎有种不安的感觉,至于为何不安,他说不上,总感到皐水月会有突然消失不见的错觉。
“说吧,水月姐,若我可以办到的话。”
“你一定能办到的,我是这样深信。”
皐水月不知为何笑了,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陆十郎答应她这像是强加般的任性要求而感到安心的缘故。
“第一件,你能替我照顾好水奈吗?”
“咦?水月姐,水奈她是你……”
一番话还没有说完,就已经被皐水月摆手打断:“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是想说水奈是我妹妹,照顾她的职责应该是我的责任,对吧?这我当然知道,但未来的事情不好说,终有一天我也会离开水奈的。水奈这孩子性子单纯,而且身子比常人还要弱,我不想她受到任何伤害。我看得出经过这些天的相处,那孩子已经开始依赖上你了。这是好事,能有依赖之人,是件幸福的事情。所以,能请你答应我,替我好好照顾水奈吗?”
“我明白了,不过比起我,水奈还是更喜欢你去照顾她。”沉吟半晌,陆十郎终是点了点头。
“好。那么第二件,不论是关于今天你我之间的谈话,还是你看到的那段过去,能请你对水奈保持沉默吗?”
为怕陆十郎不明白,皐水月还补充了一句:“‘那件事’发生的时候,水奈还小,恐怕她现在已经大部分不记得了,我不想再勾起水奈痛苦的回忆。陆十郎,能请你答应我吗?能请你替我保密吗?”
说到最后,皐水月已经带上了哀求的语气。
“我明白了,既然水月姐你如此要求的话。”这一次,陆十郎没有想多久,就出声答应,同时他想起了曾经听到过的一句话。
‘一旦风停了,言语便化为温柔的梦幻。’
尽管过去皐水月曾遭到种种不幸,但哪怕是虚伪的幻影也好,她也想将自己美好的一面展现在皐水奈面前,那恐怕是她作为姐姐唯一的坚持吧。
她不敢奢求太多,哪怕是日后皐水奈回忆起与她曾经的一幕一幕,只要能记得她曾经的言语,就算那片温柔不过是梦幻,也足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