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季的大阪,忙碌而又亲切。原本就繁华的街道在这样温和的季节中愈显得人海川流,也就在人们匆匆的、两点一线的生活的催促下,确乎有许多人忽略了春季独有的温婉。也就在甜蜜的棉花状白云快速飞过头顶的一刹那,生活也就开始,甚至从他们“咚咚”的脚步声中,都可以听到急促的节奏的叮咛。
城市的忙碌同时也渲染开来,赏樱园,也不例外。
赏樱园,其实就是群山环抱下一片种满樱树的美丽的所在。远远望去,这园子若隐若现,这一视觉的不真源于樱花充满诱惑却又令人生畏的颜色。可能,也只有园中喧闹的说话声可以传入耳中,以便确定它的方位。
园子周围简单圈着木栅栏,在不失农家风情的同时,让人心品尝到久违的故乡的味道,这也就是在樱花落败的季节,游客依旧众多的原因:就算只剩回忆光秃的枝干,但它依旧笼罩着久违的甜蜜感。
现在正值樱花开放的盛季,游客自然也比以往多,吵闹的说话声并没有破坏樱园的神秘的美感:樱树遮出一片片弥留着落红的阴影,为草地抹上了一层粉红的颜料,粉红葱绿相配,令人眼前一亮,很容易会想到家乡一批批着红衣的无邪的女孩。樱瓣层层叠叠,微微下卷,在阳光的照耀下,犹如涂上了一层明油,光泽而明丽。
也就在这暗香疏影中,站着一个男孩子——高木直子,赏樱园老板高木潇风的儿子。天生的黑色的,硬朗的头发,简洁的白色T恤,下面是红棕色的衣裤,引人注目的是他永远都如星般的双眼,仿佛从来没有抹上过忧伤的泪膜,他永远是那么精神,那么天真。
他兴致勃勃地观望着来往的游览者,仔细品读他们每个人脸上的神色,揣摩他们的心情是如樱树干般棕黑,或是如樱花瓣般明朗,还是如樱木根般复杂而绵长。你可能会觉得可笑,不过对于一个刚满十岁的尚幼稚的孩子来说,这已是严肃的极限。
当他游离的目光划过一个蓝色的背影时,忽然定住了。那女孩披散着芭比娃娃般金色的波浪卷发,天蓝色的纱裙,直子似乎能够想象到她天真可爱的微笑。黄昏的霞光斜射过来,她的周边踱上了一层梦幻般的金色。这如童话的人儿的身影融入那满目落红中,周围的一切都黯然无光,甚至偶尔从直子面前走过的高大身影都无法切断他的目光。直子只感觉这世界都静了,唯独只有自己“怦怦”的心跳声与阵阵樱雨下天使的背影。
可只一瞬间,她风也似的跑开了,直子又一次看到了充斥着游人的园子,,他摇摇头,失望地离开。
不知不觉,直子走到了一栋房子前,清洁的落地窗反射的光直刺向他的眼睛,清一色的黄与白,简约古朴中,主人审美的观念展露无遗。雅致的屋子中间,坐着高木潇风和樱华梵珍——直子的父母。
樱华梵珍是标准的日本美女,五官自不消细说,那素雅的和服包裹着的婀娜身段也不必说,粉红色的深邃的瞳孔,这位太太是樱华世家的淑女。这类女子善于把他们丈夫的金钱化作他们腹部、后脑勺和圆润双肩上的粉红脂肪。她们含情脉脉地泛泛一笑能把军官们的三魂六魄一股脑儿勾掉。不过,梵珍对于儿子。丈夫和国家永远忠心耿耿。
要是以往,直子一定会窝在梵珍怀中,仔细端详她柔媚的眼睛。可今天,他的心思全然在另一件事情上。
“直子,是不是有什么事情不开心?”梵珍察觉到了他的异常,奇怪地问。
直子却只是怔怔的,也不答话。
“直子,怎么这么不懂礼貌!快回答妈妈的话!”高木潇风的脸色沉了下来。
“没什么。”直子连忙收摄了心神,他至今还记得5岁时自己所挨的那一顿板子。直子真的希望爸爸对自己温柔一些。但爸爸从不笑,除了他过30岁生日时,那是唯一一次。
“其实,爸爸笑起来很好看,为什么不多笑笑呢?”直子胆怯地问。
高木潇风愣了一下,脸色发青,梵珍也低垂了头。
“回你自己房间去!”高木潇风严厉地说。
直子不知道是怎样回到房间的,透过窗子,他看到暮色水一般浸漫着,大地慢慢地正在隐去着轮廓。
睡梦中,直子又看见了那个蓝色的背影,他追啊追,可始终无法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