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夜,最是杀人好时候。
手起刀落,鲜血溅在脸上,还有些温度。
伸手将脸上的血擦去,血却愈来愈多。
手腕上不知道何时多了一道口子,血不住的往外冒,止也止不住。
从梦中惊醒,额头满是汗珠。环顾四周才意识到,那是梦。女子翻身下床,笃步到桌子边,倒一杯茶仰头饮尽。
寄生在这个身体上已经三日,却还是不习惯把自己当成苏芮华。还是不自然的会将手背在身后,时刻准备着杀人,即便如今她已经不需要执剑。
“又做噩梦了?”白衣男子从黑暗一角走出,坐在女子身边,伸手搭上她的手腕,“从脉象看,借尸还魂并没有出任何的差错,看来我的医术又上了一层。”
苏芮华收回手,举到面前细细观察:“果然是千金大小姐,用这样细皮嫩肉的手握刀,还真是有些不习惯。”
白衣男子不知道将手中的剑放在桌子上:“这是月华,物归原主。”
苏芮华将剑拿在手上,轻如无物:“它陪了我十年,陪我出生入死,如今我死而复生,只有它没有变。”
“夜深了,我要走了。”白衣男子站起身,转身要走。
“夙鸾,三年时间一到,你真的会来取我的魂魄吗?”
夙鸾眼眸一紧,脸色泛上一层阴郁:“你早该死了,是你用魂魄在我这里借了三年。三年时间一到,你便该履行诺言将魂魄交给我。”
“没有人想死,人人都想活。”
夙鸾离开的悄无声息,房间里只留下苏芮华一个人。
天渐渐亮了,又是一个无眠夜。天刚亮,屋外便有了响动。苏芮华轻叹一口气,在床上重新躺下来。
这身体是常国宰相独女,一贯的娇生惯养,身边伺候的人便有一大堆。苏芮华从小便是孤儿,后成为杀手,一直都是孤身一人,忽然身边多出这么多人十分不惯。
不惯的不单是生活环境,还有这大小姐的爱好。
听夙鸾探知的消息,这大小姐每日卯时起身,辰时用早膳,早膳过后便去给祖母请安,午时用午膳,申时用晚膳,亥时入睡,日日如此。
苏芮华方借尸还魂,不能在众人面前露出马脚,即便不愿,她还是尽量保持着大小姐生前的作风。
卯时一到,不等苏芮华叫,外间候着的丫鬟便齐刷刷冲了进来,齐齐上手将她打扮妥当。
“小姐,今日夙鸾师傅还来吗?”
说话的是依露,想来在她生前是最得力的丫鬟。自从苏芮华借尸还魂之后,夙鸾便凭着他一章巧嘴在宰相府谋了一个职位,日日到苏芮华这边给她说戏。
夙鸾长着一张迷倒众生的脸,偏又生的一张巧嘴,没几天宰相府上上下下便被他迷倒,苏芮华府里的丫头也日日盼着他来。
苏芮华转眸看向依露,不说话,只是对着她笑,
依露被苏芮华笑的瘆的慌,垂下了眼眸:“小姐,你怎么这么看着奴婢啊?”
苏芮华收回眼神:“没什么,只是觉得近日你提起夙鸾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这不是夙鸾师傅来我们这儿的次数越来越少了吗?不单是依露,便是院里所有丫鬟仆人都挺想他的。”依露到了一杯茶递到苏芮华的手里,“小姐不如近日将他请到院子里可好?”
苏芮华冲着依露敷衍一笑,没有回答她。苏大小姐身前与依露的感情该是称得上是情同姐妹,苏芮华来了三日,便没见依露在她面前有过什么规矩。
用早膳时,夙鸾便来了。原本围在苏芮华身边伺候她用早膳的丫头纷纷围了上去,一个个桃花样:“夙鸾师傅,你可算是来了,你都好几天不来我们这里了。”
“这不是事情忙吗?”夙鸾送身后拿出一束花,笑眯眯的送到丫头面前,“好了,你们不要淘气,我给你们小姐说戏去了。”
“诶。”丫头们忙着争抢夙鸾送的花,也没拦他。
夙鸾走到苏芮华的面前坐下,伸手指了指那群丫头,一脸奸计得逞的表情:“你这院子里的丫头倒是和你一样傻,几朵假花便骗的她们抢来抢去的。”
“还不是你那张妖孽脸惹的祸。”苏芮华面色冷冷,拿着筷子在盘子里挑来挑起,“也不知道你是故意还是无意,怎么把我弄到这大小姐的身子里受罪?”
“你可别冤枉我,我可是找了好久才给你找到这么个身躯的。”夙鸾拿起苏芮华面前的茶杯,轻抿一口,“她和你的命格相同,若不是如此,你以为重生如此简单。”
“我不喜欢这个命格,若不是它,我也不会落得个不得好死的下场。”
苏芮华本名夜莺,是个孤儿,从小便被当做杀手训练,是常国皇族最好的杀手。
若不是因为她的命格五行皆从土,也不会落得个被祭天的下场。
原以为死而复生,总该能够逃开命格的诅咒,却不曾想这副身子也是个五行从土。
夙鸾说,若是没有她,当初祭天的便是苏芮华。
命运合该如此,便不会改变。夜莺代替了苏芮华祭天,终还是结果了苏芮华的命,代替她而活。
“这是你注定要承担的,即便是死而复生也逃不开。”
夙鸾拿出一个白玉瓷瓶,放在石桌上:“药要继续服用,若是一日不用,你的身体便会开始腐烂。”
“知道了。”将瓷瓶收进袖中,苏芮华垂眸细看着自己的手腕,缓缓转动,“身体有时候还是会有些不听话,想让他动他却不动。”
“换了一个灵魂,行为习惯都不相同,身体也需要一段适应的时间。这段时间里不能动武,现在想想,早知道你不听话,便不该应了你将你的武功全数保留下来。”
苏芮华倒了一杯茶送到夙鸾面前:“我听话,我可听话了。还要多谢夙鸾师傅替我换身,让我有机会一报血仇。”
用过午膳,按着苏大小姐的生活习惯,苏芮华拖着疲劳的身子到了老夫人的院子。
苏府老夫人本是席老王爷的女儿,身为郡主,凡事讲究。也幸好她的儿子争气,在朝上担了一个宰相的职位,让她能够安享晚年。
苏芮华是苏府独女,宰相大人虽极想要一个儿子,怎奈无论他娶多少房姨太太,别说儿子,就算是个女儿也生不出来。
苏芮华成了苏府最后的指望,从小被捧在手心里,呵护着长大,特别是苏老夫人对她更是捧着怕掉了,含着怕化了。
夜莺从小孤身长大,对于所谓亲情,全然没有概念。每每见着苏老夫人,她便会浑身不舒服。
老夫人很好,只是夜莺这样出身的人接受不了她的好。诚然,在夜莺的记忆中,也曾经有过这样一个人,会在她受伤的时候呵护她。
只是如今,那个人不知道身在何处?
夜莺用力的甩了甩脑袋,将那人的身影从自己的脑海中甩出去。她如今不再是夜莺,她是苏芮华。
这是她再不愿意,也必须承认的事情。
老夫人见苏芮华走进房间,眼眸中满是宠溺:“来,今日倒是来得迟。还以为你路上出了什么事情,正在和嬷嬷说要不要派人去找你呢?”
“和夙鸾先生多说了几句,忘记了时辰。”苏芮华有些艰难的在脸上挤出一抹笑容,走到老夫人跟前,“让祖母等急了,都是孙女的错。”
老夫人伸手将苏芮华扶起:“你这丫头,这几日怎的变得如此守礼?莫不是在梦中转了性子?”
“祖母疼爱孙女,孙女自该守礼些。”苏芮华垂眸,掩去眼眸中的一抹冷色。
守礼是好事,只是苏芮华的守礼中,还有浓郁的冷漠。两个人相处,一个冷了,另一个也热不起来。
苏芮华原本应该在老夫人处呆上一上午的时间,却因着她的冷淡,老夫人早早的乏了。
苏芮华也想装,只是人与人之间该如何亲近,她真的不懂。即便是面对老夫人温暖的关怀,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夙鸾早料到苏芮华会早早的回来,便在院子里等着她,见她进来,抿唇一笑:“今日有进步,在老夫人处呆的时间比昨日多了半柱香。”
“少刁难我一日,你的貌美如花也不会有任何损伤。”在夙鸾身边坐下来,苏芮华拿起夙鸾给自己倒满的茶杯,“老夫人与苏芮华这个孙女的关系如此亲密,她会不会发现,我已经不是真正的苏芮华。”
“换魂是禁书,在这世间会的,想来也只有我一人了。放心,不会出差错。”
夙鸾自大,即便他有自大的本事,却也让人看了厌烦。苏芮华拿起杯子朝着他泼过去,夙鸾反应迅速,朝一旁避开。
“夙鸾,可否教我如何做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