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十三忍不住往前跑去,方跑了十几步,他的脑海中浮现出江吟颂声色俱厉的那番话,顿时不敢再挪动一步。
他呆呆的站在那里,仰着头,看向远处黑云滚动遮住了山巅的方向。
他知道父母在那里与对头一决生死,他担心也不愿父母战败,只能在心中默默地祈祷。
豁然,那黑云的最深处闪过一道巨大明亮的青芒,青芒以那座山巅为中心向四周扩散,青芒所过之处都会掀起一股狂风,狂风扫荡过,无论是天空中低垂的黑云,还是地面上的树木,都摇摇曳曳,仿佛这狂风随时都可以摧毁这天地间的一切。
卓十三躲在一块巨岩背后,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
“轰隆…”天空传来一阵阵巨响。卓十三被吓得一个激灵,急忙从巨石后面探出脑袋向那山巅看去。
炽烈耀眼的白光,照在他的脸上,使得他五官无法被人识别。
他看呆了…
那原本淹没了山巅顶部的乌云豁然被撕裂了一条巨大的口子,四道紫色巨雷从天际曲折落下,仿佛在那山巅之顶与苍穹之间搭建起了一架桥梁!
仿佛与紫色惊雷应运而生一样,原本江吟颂在山脉密林间所布下的满天飞雪全部开始凝聚,短短片刻间,已化凝聚成无数柄冰刃,这些冰刃仿佛受到了什么力量的崔动,一蜂拥地向山巅之上极速飞射而去。
就在冰刃飞入山巅的那一瞬间,那四道紫色巨雷忽然爆裂开来。就连这片苍茫大地也颤抖不休,而那山巅更是在紫色巨雷下四分五裂,被撕裂成无数的碎石。
惊奇的是,这些碎石竟能浮动在空中,并不下坠。
直到青光闪过,一股罡风凭空生起,碎石在罡风中化作尘埃。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漫天的乌云全部消散,露出被掩盖了许久的星空。
那座父母与人决战的山峰仿佛被人连根拔起并挪走了一般,不见了踪影,仿佛从来就不曾出现过。
“爹!娘!”卓十三好像疯了一样向前跑去。
哪怕是一路被无数次绊倒,哪怕灌木丛中锋利的叶子在他身上留下一道道伤口,他也要见到父母。
突然,他停住了脚步。
一个男子出现在他面前。
白不周经历了一场恶战后,再也无法保持先前的那股泰若自然。现在的他发髻散乱,黄色的长衫已被鲜血染成黑色。
他疲倦的脸上带着一丝莫名的神色静静地看着卓十三。
卓十三也盯着白不周,他用力的抿着嘴瞪着眼,不让眼眶里打转的泪水流下来,只是他无论怎么努力,也无法阻止眼泪夺眶而出。
他才十岁,拥有超越同龄孩子的智慧。方才卓振兴与白不周一战,势必只有一方得以存活。现在出现在他面前的是白不周,他明白父母已经是难以幸免了。
这让一个十岁的孩子如何去接受这样一个沉重的噩耗?
他忍着,憋着,压抑着心中的那份难以平复的悲恸,尤其是在亲手杀死父母的凶手面前。
这是怎样的一种倔强?
就连生性清冷孤傲的白不周也在眼前这个孩子的面前感受到了灼心的伤痛。
孩子终究是孩子。
失去双亲的那种痛苦实在是太过难以承受。卓十三拼尽全力,最后也没能够忍住。
“哇…”的一声,又像是歇斯底里的大叫,又像悲天惨地地痛哭。
他一把扑了过去,在那粘着鲜血的胳膊上张口就咬。
他似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全身都因为用力过度而颤抖不已。
卓十三想把这恨、这痛、这悲都凝入牙齿之中,恨不得用自己的牙齿将这个杀死自己双亲的人撕得粉碎!
白不周并未刻意地去运功抵御,他耳中充斥着眼前这个沦为孤儿的年幼孩子的撕心裂肺的哀嚎,心中也是难以平静。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卓十三最终还是撑不下去,透支了全部气力的身子疲软地倒在地上。眼中依旧流着泪,只是再也哭不出声音。
白不周轻叹一声,弯下身子将卓十三扶了起来,道:“我与你父母有约,日后便让我抚养你罢。”
卓十三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把推开白不周,身形未稳的他一个踉跄,倒在地上,他怒骂道:“你滚!哪怕我死了,也不会让你来养我。”
白不周深深地看了一眼这个倔强得孩子,走上前去,不由分说得将他抱了起来,换出一只火鹤,飞天而去。
星空璀璨,早已没有了傍晚的那场末日景象。
火鹤展翅高飞,背后的白不周死死地抓住卓十三的双手。卓十三咬着牙,瞪着眼,极力的挣脱。
白不周实在是忍无可忍,将手一松道:“我们现在距离地面高达万丈,你若再如此胡闹,一不小心掉了下去便是粉身碎骨!”
他本以为这半大的孩子会心生恐惧,安分不少,谁想到卓十三只是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毫不犹豫从火鹤的背上跳了下去。
白不周一惊,连忙驾驭火鹤调头下落,只见火鹤全身火光冲天,裹住白不周猛的朝下飞去。
这火鹤的战力虽然平平,但它飞行速度却是远远超过别的鸟类命兽。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这火风便以接近了卓十三。
白不周一伸手,将卓十三拉到火风背上,双目凝着寒霜,逼视这卓十三。
卓十三破口大骂道:“我是死是活与你何干?”
白不周冷哼道:“我答应过你父母,要抚养你,我不过是在履行诺言罢了。”
卓十三豁然发出惨笑,接着手舞足蹈起来,许久之后,他用沙哑低沉的声音,说道:“你当着我的面杀我双亲!现在又要说抚养我…太可笑了…你让我如何活在仇人的身边?”卓十三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嘶吼出来的。
白不周沉默着,他知道自己再说什么也无济于事,最后只能将要说出口的话化作一声长叹。
面对卓十三无休止的辱骂、大闹,白不周只能伸出双指,急如迅雷般地将他点晕。
看着昏睡的卓十三,白不周微微叹道:“人生之路,漫漫无期,你这又是何苦呢!”
火鹤展翅翱翔,载着那一对不死不休的仇敌,飞向那不知未来命运会如何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