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制涉及的事情很繁杂,包括资产清点核算,债权债务整理,制定改制方案等等,最麻烦的是改制后涉及的股权分割和职工安置问题。
面对这些问题,李某人真是一个头两个大,就连程国栋也能独立做些文案工作,而他只能给人打打下手,这让他的自尊心很受伤,好在王科长是位技术型干部,并不太计较这些,有时还会指点一二,这让他心存感激。
“科长,怎么承包皮革厂的还是原来的那个厂长,他就不怕继续亏损?”
“小李,你有所不知,皮革厂的产品盈利能力还是很强的,它的主要问题在于企业负担太重,生产成本过高,内部人员复杂又处处掣肘,现在不良资产剥离,职工也只保留三分之一,可以说是轻装前进,只要操作得当,很快应该能见到效益!”
“哦,原来如此,不过那些下来的职工怎么安排,这几天好像都有人来局里上访!”
王国华露出疲惫之色,“二轻系统倒闭的企业太多了,局里的三产、服务公司早就安排到了极限,那些买断工龄和有一技之长的还好说,难的是……”
李庆城看王国华气色有点不对,赶紧帮着倒了杯茶,“科长,我看你脸色不太好,还是到医院检查一下吧!”
“我没事,老毛病了!”
……
谈话的第二天王国华就住进了医院,这一下子打了二轻局一个措手不及,局里吃干饭的多,能干事的少,像王科长这种业务骨干更少,局里马上召开常委会,李庆城代表资管科列席会议。
“诸位,皮革厂改制到了最后的攻坚阶段,一直负责此事的王国华同志因癌症需要住院治疗,大家讨论一下接替的人选问题!”局长孙胜民开门见山道。
“我来说两句,这企业改制属于业务工作,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就不跟着添乱了,我的意见还是从资管科内部选个人接手吧!”说话的是档案科的李学文。
副局长周思清和冯为龙相继投去赞许的目光,孙胜民则扫了李学文一眼,这当头一炮打得太准了,按常理说王国华病休,李庆城这个副科长接手很正常,但是李庆城不过是个刚来一个多月又没啥经验的毛头小伙,改制最难的就是下岗职工再就业问题,这是个吃力不讨好又最容易出事的工作,做好了那是应该的,做不好不仅李庆城会受到质疑,就连他这个局长也会吃上级的排头,但如果是资管科中其它人来接手,李庆城这个副科长同样威信扫地,他这个亲手提拔李庆城的人也会脸上无光。
想到此,他又望了一眼李庆城,只见这位一副老神在在事不关己样子,不由心中暗气,这小子难道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架在火上烤了吗?
李庆城当然不像表面上那样平静,在场众人的情绪变化,哪些人不怀好意,他都有所感应,但是他是没有发言权的,而且亲身经历这种博弈,他隐隐还有一丝兴奋,在纷纭复杂的意念中,能准确抓住某些人的情绪波动,这说明无相天魔功又精进了不少,离元神魔胎小成已经不远了。
“老张,说说你的意见!”
计财科科长张新华点点头,“我的意见是这样的,企业改制事关重大,李副科长新来不久,许多事情还不太熟悉,而让下边的人来做又难以服众,我看还是推举一位老成持重的同志来接手比较好!”
“我赞同张科长的意见!”组宣科的刘科长立即附和,他们都是紧跟孙局长脚步的,自然要力挺。
冯为龙轻咳一了声放下笔,“我觉得没有什么服不服众的问题,无论谁来负责还不都是在局党委的领导下嘛,关键是术业有专攻,专业的事还要专业的人来办,老雷够德高望重吧,你让老雷来主持,说不定他还不乐意呢!”
雷延庭摸了摸光秃秃的大脑壳,洒然一笑,“冯副局长,你这是拿我老雷开涮嘛,我这种粗人也只能干干保卫工作,动脑筋的事就不要找我了吧!”
李庆城看了一眼孔武有力的保卫科长,这家伙的笑声和一句调侃居然能改变会议室的气氛,这种情况值得研究一下。
接下来周副局长和局委办的王主任相继发言,两人正好各支持一方,场面上形成了一种均势,这些早在孙胜民预料当中,不过还有一个重要人物没有发言,那就是负责党群的副书记吴耀波。
“老吴,说说你的看法!”
吴耀波先喝了口水,然后不慌不忙的开口道:“我觉得李学文同志和张新华同志说得都有道理,我的意见还是以资管科为主,老周以前也是资管科出来的,由他把握方向,小李科长负责具体事务,大家觉得呢?”
孙胜民眼神凌厉起来,姓吴得什么时候和那两个家伙混在一起了,表面上他似乎在和稀泥,实际却是居心叵测,不仅仍然把李庆城架在火上烤,还想让姓周的重新染指资管科,真是其心可诛。
李庆城没有想这么深,但是他通过感应觉察到姓吴的似乎希望孙局长否定他的观点,难道这家伙有什么阴谋不成?
孙胜民是不可能让周思清插手资管科的,最后一锤定音由他亲自掌舵,李庆城暂时署理资管科的日常事务。那一刻吴耀波的嘴角不可抑制地翘了翘,而两位副局长似乎早就料到有这种局面,没有再坚持他们的意见。
散会后,孙胜民把李庆城叫进局长办公室,半个小时后,两人又一起去了医院看望王国华,从医院出来,孙胜局拍拍李庆城的肩膀,“有压力是好事,这样才能产生动力嘛,回去按国华科长的思路好好想想,我会全力支持你的,放手去干吧!”
李庆城点头应是,下午回到科里,按照孙局长和王科长的点拨做了一番布置,然后拿出纸笔写写画画,这是他进入官场以来第一次独挡一面,如果干砸了,以后在二轻局就不好混了。
“李科长,皮革厂下岗人员名单已经统计出来了,请您过目!”
“胡姐,我这是暂代科长,你还是叫小李吧!”
胡姐一笑,理了理短发,继续说道:“名单里买断工龄的有八十三人,愿意自谋生路的有二十六人,临近退休的有二十一人,已经转岗的有一百零九人,剩下的一百八十四人暂时无法安置!”
“这么多啊!”李庆城摸了摸下巴想了一会,随后取出一张表格,“胡姐,这有一份表格,麻烦你印出来后让白光远他们联系那些工人,务必取到第一手材料!”
胡应娟拿到手上看了看,表格除了姓名年龄家庭情况一些基本条目外,还有许多奇怪的条目,比如会不会修自行车,对市里的交通熟不熟,甚至能不能干体力活等等,尤其让人难以理解的是在最后自我评价栏中,要求写出所有特长,包括洗衣做饭都要写清楚。
“小李科长,这个东西…”
李庆城打断了好她,“胡姐先不要多问,以后自会知道,你告诉白光远他们,如果敢应付了事,不要怪我不客气!”
下午临下班前程国栋从外边回来,“李科,房子已经租好了,每月二百,另外,你让我打听注册公司的事……”
李庆城租的房子位于城乡结合部,环境差了点,不过生活很便利,有了这个临时落脚的地方,就不必每天起早贪黑挤班车了。
和房东交接了一下,算正式入住,按自己的习惯重新布置一番,从储物指环中取出食物,简单加热后,打开电视,边吃边琢磨今天发生的事情,不知为何他对党委会最后吴耀波的情绪波动有种不好的预感,但是究竟问题出在哪,他想不明白。
第二天,资管科按之前的布置展开工作,大约到了上午十点钟,忽然有不好的消息传来,李庆城被叫到局长办公室。
见到孙胜民,只见他脸色铁青,茶杯也摔在了地上,显然已经恼怒到了极点。
“局长,这是…”
“皮革厂下岗工人集体上访了,哼,在这个时候上访,如果没有人暗中鼓动串联,说出大天来我也不信!”
“那我们…”李庆城终于知道不好的预感出在哪里,当然他不认为有人是为了专门陷害他,虽然他来到二轻局时间不长,但是孙胜民的强势早有耳闻,以至于两个副局长和那位吴副书记两明一暗形成联盟,并趁他损失一员大将的时机骤然发难,其实这种可能酿成政治事件的行为有可能损人不利己,不过不管事件最后处理的如何,对孙胜民的官场生涯都是十分不利的。
“还能怎么样,市里已经下了命令让我们去处理,到了现场,把昨天商量好的方案说一说,争取圆满解决!”
李庆城刚要把自己的一些想法汇报一下,此时孙胜民哪有心情听他说话,一摆手制止了他,随后钻入小车内,李庆城暗叹一声,这孙局长的心乱了,这一关恐怕不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