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省纪委二号人物刘兴旺突然来到古彭,着实吓坏了不少人,因为每次这位老兄到来,至少会有一个副厅落马,就连王怀龙也不敢拖大,亲自将其接进市委大院。
“欢迎刘书记莅临指导,一路辛苦了!”
“呵呵,王书记太客气了,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呐!”在场的人一听这话,心里都不由一突突,有人想起了另一句话“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
“哦,是什么事,方不方便透漏一下?”
“哈哈,也没什么大事,一是检查《公务用车管理办法》的执行情况,再就是到基层看看,快到年底了嘛,关心一下纪委一线同志的生活和工作!”
“是这样啊,我一定让下边的同志好好配合刘书记!”所有人都不约而同松了口气,只要不是来拿人的,一切都好办。
刘兴旺谢绝了王怀龙的邀请,在古彭纪委书记胡青山,以及三位副书记的陪同下,先视察了地方纪委的办公环境,然后在临时召开的大会上作了热情洋溢的讲话,中午时候又和古彭纪委的主要领导共尽午餐,下午稍事休息,忽然提出要亲自观摩一线同志的办案过程。
胡青山和三个副手相顾对视一眼,都觉察到事情有些蹊跷,而高之均心中更有了不详的预感,难道是为了那件事而来?
“刘书记,在办的案子有两件,一件是关于侵吞国有资产的,还有一件是下边一个副县长腐败的案子,不知王书记想观摩哪一件?”
“哦?就这两件吗?”刘兴旺眼神不辍地盯到胡青山,胡青山立即感到压力倍增。
旁边的秘书在他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是这样王书记,还有一件今天准备批结的案件!”
“是什么样的案子,说来听听!”刘兴旺表现出很有兴趣的样子,在场的人都猜到了,对方真正的目的恐怕就是这个案子。
“高副书记,案子是你经办的,你来说吧!”想想这个奇葩的案子,胡青山都觉得不可思议,他干了十年的纪委工作,这还是第一个被双规仍然能全身而退的人,而且还只是个小副科长,如果被其它同行知道,恐怕要笑掉大牙了,本来他还有心隐瞒一下,但是看眼前的情况瞒是瞒不住了。
此时的高之均肠子都悔青了,当初为吗不打听清楚,弄了半天李庆城背后居然是这尊大神,如果办成铁案还好说,一切从公事出发,不怕人任何人来指摘,但是……
“怎么,你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没有,事情是这样的,下边人接到举报,二轻局资管科副科长李庆城……”
高之均不敢隐瞒,将事情的大致经过说了一遍,当然,涉及到自己的部分都自动忽略掉了。
“哼,你们就是这么办案子的?没有一点真凭实据就敢把人双规?”
“也不能说没有一点根据,他的手机和房子确实超过了他应该有的经济能力!”
“这么说他还是有问题,那为什么不请公安机关协助调查?”
大冷的天,高之均的汗都出来了,他总不能说自己老婆想图谋人家的东西,不想让公安机关掺和进来吧?
“那个…我们查了相关的账目,没发现任何问题,可以确定与他当前的职务没有关联,基本不存在贪污受贿或者挪用公款的可能性!”
“哦,这么说他是个好官,也没发现其它情况吗?”
“倒是没发现什么大问题,只是其人有点不够稳重!”
“不够稳重?”刘兴旺觉得这个评价很有意思,“审讯的录相有吧,放出来让我看看!”
一个小时后,刘兴旺终于知道高之均的意思了,心道`这个侄女婿果然够那啥,同时他也发现了录相带的问题,不用问,肯定是上过措施了,能在纪委用过手段后还撑得住,这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带我去见见他吧!”
高之均偷偷观察,发现刘兴旺并没有露出明显的好恶,不由起了侥幸之心,也许刘书记这时候过来只是具巧合吧!
讯问室里,李庆城见到了刘兴旺,他虽然没见过刘丹晨的这位堂叔,但是眉眼间和刘建设兄弟的相似之处还是很容易分辨出来的,不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相认,那是非常愚蠢的。
“我叫刘兴旺,江北省纪委第一副书记,你的情况我基本了解,有几个问题要问你一下,你要老实回答!”出乎众人意料,他直接开门见山。
李庆城心道“果然”,当然离开京城的时候,刘丹晨让他重点拜访的对象之一就是这位堂叔,说这位堂叔是位很直爽的人。
“问吧,我身正不怕影子斜,没有不可对人言的事!”
“吆喝!行啊小子!”刘兴旺心中暗赞了一声,他是打算一锤定音的,直接将案子的唯一疑点揭开,把所有大义拿到手中,接下来的事就好办了,对方明显是领会到了他的意图。
“那好,说说你手机和房产的事!”
李庆城当然没必要像跟石克强那样和他兜圈子了,“这些都是我女朋友送的!”他没说是他媳妇送的,因为当初常华飞在“造档案”时,上边标注的是未婚。
站在角落里的石克强心里“咯噔”一下,怎么把这个可能性给忘了,他调查过李庆城的家庭状况,但是并不十分细致,潜意识中认为李庆城钱财的来路不正,正是有这种先入为主的想法,导致他疏忽了李庆城目前正是适婚年龄,以他公务员的身份,长的也不差,找一个家境不错的女朋友完全有可能,然后人家女友送情郎手机和房子,这简直太正常不过了,一时间悔恨的想扇自己一个耳光,怎么当初就忽略了这一点呢?
刘兴旺早知道结果,不过戏还要演下去,“把你女朋友的联系方式说出来,我要派人核实一下,如果情况属实,那是我们纪委工作人员的疏漏,我代表他们向你道歉,并尽量为你挽回影响!”
李庆城一听这话,心中老大不乐意,哥们被他们折腾了这么多天,一句道歉就完事了,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刘兴旺是来为自己出头的不假,但是他护短的心思是瞒不了人的,只看石克强眉头舒展的表情就知道了。
“刘书记,如果道歉管用的话,杀人放火直接道歉就行了,还要警察局和法院干什么?假如我这次撑不住,很可能就被你们的工作人员屈打成招了,你是纪委的领导,犯错的是纪委,按道理你本身就负有领导责任,你觉有资格说这话吗?”
“咦,小子,你怎么冲我来了,我可是来帮你的!”刘兴旺眉毛一凝,但马上明白了,小家伙对他息事宁人的态度不满意了。
“说的有些道理,那你想怎么样?”
“那我要问刘书记了,纪委的人故意陷害该怎么处理,纪委的人犯了错误是不是该受到惩罚,如果刘书记敢当着众人的面说声’不该’,那我就没话说了!”
刺头,果然是刺头,简直有点疯狗的意思了,一点不按官场的规矩来,直接把最后一层脸皮撕破,刘兴旺这个官场老游子,一时间也感觉被架到了火炉子上,如果处理了相关责任人,那么他这个当书记的就会被人诟病,怎么能胳膊肘向外拐呢?下属们会怎么看待他这个书记?如果说不该,这话传出去必然引起轩然大波,难道你们纪委就是特权阶层,犯了错不必负责吗?
思索良久,刘兴旺不得不用上了缓兵之计,“你的女朋友还没联系上,等落实了情况再说吧!”说完直接走出了讯问室,其它人都眼神复杂的看了李庆城一眼,然后也跟着离开了,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人。
他是一时冲动吗?当然不是,这次虽然安然度过了,但是如果还有下次呢?下下次呢?所以必须要做出一个姿态,想搞我李庆城是要付出代价的,犯了错误是要负责的,只有错误成本足够的高,才能震慑某些人,才能让某些人长长记性。
没错,就是错误成本,当你意识到犯了某些错误有可能前途尽毁,甚至丢掉小命,那个时候你还会犯这样的错误吗?
……
刘丹晨正在忙碌,忽然手机响了,一看电话号码立即知道是谁打来的了,“喂,五叔啊,你在古彭?”
“臭丫头,你老公真不识好歹,我帮他,他倒好直接将了我一军!”
“怎么回事,您说清楚一点!”
电话那头刘兴旺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刘丹晨不以为然道:“五叔,如果是我,也会这么做,这次不好好治治他们,你能保证没有下次吗,如果是五叔你被人无缘无故双规,你会作何感想,反正要是我,绝对不会这么算了!”
不得不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刘丹晨的想法和李庆城如出一辙,当然,他们并不算真的一家人,只是站在同一个立场,自然会得出相同的结论,而刘兴旺和他们站的角度不同,发生分歧再正常不过了。
“你这丫头,那你让我怎么办,不要忘了我是在纪委当书记!”
“这有什么难办的,他不过是想出口恶气已,你们纪委只是替人受过,回头再给他点甜头,他还能有什么话说?”
刘兴旺忽然醒悟,自己好像走入了误区,纪委查李庆城的根源是什么,不就是有人背后故意使坏吗,手下的人顶多算是被蒙蔽,至于说给点甜头,估计是侄女想夹带点私货,让她老公得点好处而已,想到这一点,他不由叹息一声,刘家第三代人丁虽然旺盛,但是都没什么政治天赋,等他们这一代人退下,不知道刘家会沦落到什么程度。
“丹丹,我觉得你从政比较有前途,不如五叔帮你谋个差事干干,保你十年内副厅!”
“整天勾心斗角,有意思吗,我还打算挣够了钱,四十岁之前就退休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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