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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关东粽子王

60年前的盘锦老街上有个陶记粽子铺,他的老板就是福建人陶官。陶官包的粽子不仅个大型正,久煮不散,特别是那股浓郁的苇叶的香气更不是其他粘食店所模仿不了的,陶官从河北闯关东来的东北,他老婆在半路上被饿得倒在了路边,最后陶官的老婆在路边抓了把箭兰的叶子,吞到了肚子里,她的胃被锋利的箭兰刺烂,最后吐血而亡。陶官带着女儿陶玲玲来到盘锦,先如一个小店面做起,十多年后,陶家粽子店,竟成了盘锦老街上最有名的买卖了。

陶官不满五尺的身高,一来二去,被人家叫顺了嘴,就被叫成陶罐子了。

人们看陶罐子神奇地发迹,都说他从老家带来了一本祖传的《粽子王秘籍》,对于这个说法,陶罐子总是淡淡一笑。

别看陶罐子的生意做得顺水顺风,可是也有闹心的地方,陶罐子的闺女陶玲玲在三年前就嫁人了,她给了奉天城刘记粘食店的少掌柜刘雨轩,可是这个刘雨轩是个败家子,没用两年,就把一个好好的刘记粘食店败得精光。陶玲玲被陶罐子接回了家。盘锦现在也不太平,辽河下游正在闹河匪,搞得人心慌慌的。

南方人包粽子用的是竹叶,而到了北方,人们包粽子习惯用苇叶。每年到了夏季收苇子叶的时候,陶罐子都得亲自到辽河边上的苇场去祭拜苇神,今年苇场的苇子长势喜人,陶罐子坐着马车,刚到苇场的门口。苇场的周总管领着陶罐子来到苇塘边,周总管早就摆好了香案,陶罐子跪在香案前,虔诚地拜过苇神,然后走道苇塘边,亲手在两米多高的苇子杆上打下九片苇子叶!

苇塘的岸上,生长着一簇簇的马兰,这马兰的叶子长有两尺,晒干后就是绑粽子的绳子啊。可是长得和马兰的差不多的箭兰就不一样了,箭兰叶子锋利如刀,一旦被人吃到了胃里,那可就麻烦了!

陶罐子刚要把用马兰叶子捆好的九片苇子叶放到香案上,就听苇塘的外面“砰砰砰”地响起了密集的枪声。原来是守护苇场的护卫队和黑六的河匪们打起来了。

枪响了一会,苇场的护卫队的领队拿了封信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原来土匪竟把去城外观音庙上香的陶玲玲给抓起来了,写信的人就是刘雨轩,这个刘雨轩现在已经投靠了河匪黑六。看样子刘雨轩是报复陶罐子来了!

那刘雨轩在信中写道——一千块大洋,三天之后,陶罐子必须派人把大洋送到野鹤渡口,不然他们就要撕票了!

陶罐子做梦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啊,那可是1000个大洋啊,都能买下盘锦的半条老街了。

幸亏陶罐子的人缘不错,老街上所有的店铺都肯伸手支援,三天后,陶罐子派管家陶福押车,把1000个大洋送到了野鹤渡口。荒凉的渡口上杂草丛生,刘雨轩斜跨着匣子枪,领着七八个河匪早就等在了那里。

陶罐子的一千块大洋归了刘雨轩,可是刘雨轩并没有放陶玲玲,陶福刚要和刘雨轩拼命,却被河匪一枪把子打倒在了地上。

陶罐子没有办法,拿着一份厚礼,直接找到了盘锦县长高大牙,高大牙的治安队原本也有一千多号人,可是因为直奉大战,山海关的战况吃紧,治安队已经被调走了一大部分,叫剩下的几百个“虾兵蟹将”去消灭河匪,那还不等于以卵击石啊。

望着直流眼泪的陶罐子,高大牙直接给奉天府的张大帅那里打个加急的剿匪电报,奉天府即使派兵到盘锦剿匪,最快也得半个月啊。陶罐子坐在黄包车里,垂头丧气地回到家中。第二天一大早,他还没等床,就听盘锦县的街道上“砰砰砰”的枪声大作,伙计们一打听,可不好了,竟是黑六领着河匪们杀进了县里!

高大牙被黑六一枪打死,他手下的脓包兵们早就逃得没有影了。黑六哈哈大笑,命令匪徒们开始疯狂抢劫。盘锦县内一时间鸡飞狗跳,哭声四起……刘雨轩领着一伙凶恶的河匪冲进了陶罐子的粽子店,陶罐子对挥舞着匣子枪的刘雨轩喝道:“刘雨轩,你要干什么?我闺女玲玲现在啥样?”

刘雨轩冷笑道:“玲玲现在成了我的压寨夫人,过得很好啊……她还跟我说说你们店里有一部《粽子王秘籍》要我有时间借来看看啊!”

陶罐子呸了一声骂道:“衣冠禽兽,你休想!”

气得刘雨轩抬手一枪,正打在了陶罐子的右腿上。陶罐子捂着淌血的右腿倒在了地上。

刘雨轩用枪管一指店里伙计的脑袋叫道:“快把《粽子王秘籍》拿出来,不然我一个个把他们全都杀光!

陶罐子咬牙切齿地道:“不许杀人,你不要《粽子王秘籍》吗,我给你!”讲完,他叫伙计抬来了一个长梯子,在房梁的顶上,取下了一个精致的黑漆小盒子。

河匪们劈手把小盒子抢了过来,刘雨轩开盒一看,里面空空如野,只有一个黑乎乎的,像极了干粽子似的东西!

刘雨轩把那个东西拿了出来,这真的是一只很多年前的干粽子,上面还有几个缺口,好像是被人咬过的牙印。刘雨轩恶狠狠地道:“陶罐子,难到这就是《粽子王秘籍》吗!”

原来十多年前,陶罐子一家三口人逃难来到盘锦,是一个好心人给了他们一个热乎乎的粽子,当时陶罐子咬了一口,喂给了陶玲玲一口,而玲玲的妈说啥也不肯吃这唯一的活命粽子。陶罐子含着眼泪,到苇塘边采来粽子叶,又用祖传的银钗换来生糯米,等他第二天把这一锅糯米粽子煮出来的时候,玲玲的妈竟被饿死了……根本就没有什么《粽子王秘籍》,有的只是那份回报盘锦老少爷们的情啊。

刘雨轩气得“咣”的一声,把黑漆盒子丢在了地上。还没等在说什么,就听盘锦县四周响起了更为密集的枪声,他拎着枪跑到了街上,向黑六一打听,才知道,竟是奉天城增援盘锦的正规东北军把他们全部包围了!

东北军和黑六手下的河匪打了起来。流弹横飞,惨叫不断。望着不断倒下的河匪,刘雨轩一个劲劝黑六投降。黑六眼睛一瞪,骂道:“放屁,再说投降,老子一枪崩了你!”吓得刘雨轩赶忙闭上了嘴巴。

黑六领着手下冲了三回也没有突出重围,他领着300多名河匪,全部龟缩到了盘锦的老街上,因为这条街全部都是店铺,房子高,墙也结实。正好用于和东北军打巷战。

东北军人多,河匪占着地利,打到了天黑也没分出胜败来。

奉天来的东北军派人传过话来,命令黑三投降,黑六眼睛一转,说道:“叫我们考虑考虑,等明天早上再给你们答复!”

两方面罢手停火,黑六摸着“咕咕”做响的肚子,对身后的刘雨轩吩咐道:“赶快去给弟兄们弄点吃的去,吃饱了肚子我们好突围,投降后去当炮灰,老子一定不干!”

刘雨轩答应一声,挥舞着匣子枪,一脚把陶罐子的粽子店的店门又给踹开了。

倒在床上的陶罐子瞪着去而复返的刘雨轩说道:“你,你又回来做什么?”

刘雨轩冷笑道:“黑三爷吩咐了,叫你们赶快生火烧水煮粽子,三百人的份,两千个粽子,半夜之前用,要是耽误了工夫,到时可别怪姓刘的不客气了!”

陶罐子咬了咬牙,他坐在床上,把粽子店的20多个伙计召集了起来,吩咐道:“两千个粽子,要用十分劲儿,一定要包结实了,可不能丢咱们老店的脸啊!”三个小时之后,两千个粽子被结结实实地包完了,接着就是下锅水煮,没用两个小时,两千个香气扑鼻的粽子就煮熟了!

黑六领着人走进了粽子店,亲眼看着陶罐子把一个大粽子吃到了肚子里,确认没毒后,吩咐手下的河匪开始吃饭。

陶罐子的粽子果然名不虚传,不仅香,而且非常有嚼口。吃得这帮河匪们一个个啧啧称赞。等这帮河匪们把粽子吃到了肚子里,一个个连叫胃痛,最后都痛得倒到了地上。陶罐子竟暗中叫徒弟将箭兰的叶子切碎包到了粽子里,那尖利的箭兰叶子真比利刀还要锋利,随着土匪们胃部的蠕动,箭兰的碎叶子只把土匪们的胃内割得鲜血直流。粘劲异常的糯米吐又吐不出来,只痛得这帮河匪们捂着肚子“嗷嗷”地怪叫。

黑六也是痛得满头大汗,刚要开枪打死陶罐子,刘雨轩对着他的手腕子就是三枪,黑六惊叫道:“刘雨轩,你,你难道是张作霖的人?”

刘雨轩还真是张作霖的人,刘雨轩的粘食店黄了后,他走投无路,就参加了奉天城的特务队。他被派到盘锦的目的就是为了打入河匪内部,争取瓦解这批凶悍的河匪。

张作霖派来的东北军能够及时到来,就是因为得到了刘雨轩的情报。围在镇子外的东北军杀了进来,黑六这三百多名倒在地上的土匪就都成了东北军的俘虏。

陶罐子还没等高兴,那黑六竟“扑通”一声,跪在了刘雨轩的脚前,叫道:“刘老弟,我可待你不薄,我投降,我投降张大帅,我要领着弟兄们到山海关打吴佩孚去!”

这黑六摇身一变,竟成了正规的东北军。最可气的就是杀人放火的刘雨轩,竟当上了盘锦县的代理县长。刘雨轩用枪逼着陶罐子,叫陶罐子交出了铁线菜的方子,土匪们大嚼一顿苦苦的野生铁线菜,吃到胃里的带着箭兰叶子的粽子全都吐了出来。

陶玲玲其实早就已经溺水自尽了。陶罐子关上房门,大哭了一天,然后抱着女儿的衣服,一把火把自己家的店铺都点着了,熊熊的火焰中,陶罐子高声叫道:“烧吧,烧吧,再也没有了粽子王,再也没有了陶家粽子店,都烧了吧!把这吃人的世道都烧光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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