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夏末缘至
序众生相
火车已经不知开到了那座城市。
外面的风景总是相似的，列车行驶时隆隆的轰鸣声也是一成不变。叶离早已感到厌倦，这已经是他不知第几次从半梦半醒的状态中清醒过来了。长达二十多个小时的旅程对他这种永远静不下心的人来说无疑是种煎熬，在这种状况下，就连对即将到来的新生活的期待都已经减半。
他是从始发站坐到终点站，从极北之地前往几乎是中国最南端的城市读书。坐在他身边的乘客都已经换了一个又一个。有时是散发着汗臭味的中年男人，一就座就将沾满泥土和灰尘的帆布鞋脱下，那刺鼻的气味让叶离几乎无法忍受。有时是扛着大袋土特产的大妈，一路上耐不住寂寞总是与叶离攀谈，叶离虽然是个自来熟，却也不可能一直跟她们有共同话题，没话可聊时只能有一搭没一搭的应和着。有时是穿着白T恤和吊带牛仔裤的女孩子，戴着一副时髦的眼镜框，算不得特别漂亮却清秀可人，尽管如此，她一路上却始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玩着手机，或是另一部手机。
“继续睡吧。”叶离打了个呵欠，而火车在又一个站点缓缓停下，车轮和铁轨接触，发出了尖锐的摩擦声。
为了规避这噪音，叶离将耳机的音量调到最大，尽量让音乐声充满自己的耳朵，以及脑海。
然后，眼皮慢慢合上，视野里的画面渐渐变得狭窄，最后归于黑暗。
音乐是他最佳的催眠武器，他并不留心于每个音符，只是享受那种音感，任凭自己的意识渐渐模糊，慢慢开始不知道自己正在听的是哪首歌，到最后再次陷入半沉睡的状态。
他用不了半个小时就再次醒来了，不仅是因为颠簸的车厢不是一个睡眠的好场所，同样也因为列车员正向全体乘客播报，列车离终点站——也是叶离的目的地只剩下一个小时的路程。
他伸了个动作幅度不大的懒腰，用力活动下因睡相不佳而酸痛的脖子，然后，便看到了一抹白影。
一抹夺走他全部注意力的白影。
一个让他很长时间都不会忘却的，她。
清秀可人的女孩不知何时已经下车，坐在自己身边的人不知何时竟换成了另外一名女子，一身素白，却有着一头漆黑长发的女子。
白是夺目却并不刺眼的白，她穿着一件纯白的长裙，没有任何多余的花饰，没有任何花哨的图案，但也绝不会使她的魅力有丝毫逊色，反而更衬出她的几分恬静气质。而她那白皙的肌肤，比起那没有一丝杂色的洁白衣裳竟似毫不逊色。
黑是深沉却绝不压抑的黑，如墨一般的及腰长发，没有任何繁琐的纹理，亦没有经过刻意的烫染，仅仅是如瀑般垂下，便已让无数人羡煞。
白是腊月初雪，黑是午夜天幕，而黑与白如同她那双清丽眸子一般分明，却又相互映衬。
叶离仅仅只是用眼角的余光瞥着她，因为他不想让自己的唐突惊扰了这份美丽。
事实上，这世界上仿佛没有任何事物能够惊扰到她。从叶离注意到她开始，她就始终在坐着——不需要做任何事情来打发时间，也没有因漫长的车程而烦躁不安，仅仅是安静地坐着，仿佛周边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理所当然的，她一眼都没有看向叶离。
叶离只能是继续用余光来看她，然后，放任耳机里的音乐充斥脑海，掩饰自己紧张而失格的行为。
当有事物吸引了你的注意力时，时间总是过得飞快。叶离还没有从惊艳中回过神来的时候，列车已经驶入终点站。乘客们排成长龙，争先恐后地下车，而那名女子却不缓不急，依旧安静地坐在原处。
换做从前，叶离肯定会是以最快速度冲下车的人，但这次，他竟有些不好意思起身，只得陪着女子静静地等待，等待人潮散去。
当还留在车厢里的人已所剩无几的时候，女子终于起身，从行李架上取下手提箱，朝着车厢外走去。
叶离也只得跟着起身，取下自己的行李和吉他，小心翼翼地跟在女子后面。
走出车厢，一阵微凉的风吹拂，掀起了女子的如瀑长发。
叶离却感受不到丝毫暖意，他只感受到了属于八月的那股酷热，耀眼的阳光让他的局促不安显得无所遁形，他感到一阵眩晕，天、地、太阳、月台，都好似分成了好几个，在他的视界中，就只有那名女子还是独一无二的。
然后，就在这阵眩晕之中，他嗅到属于那女子秀发的清香扑鼻而来，同时，他听到了一个清丽的声音：
“谢谢你的歌。”
这一句话，让他除了眩晕以外，又附加了痴呆状态。
他不解女子这句话的含义，而在他思索其中意义的时候，汹涌的人潮已经吞没了那道白影。
是自己耳机的音量太大声，让她听到了里面的歌曲么？也就是说她一路上安静地坐着，都只是在听歌？
那么，究竟又是哪一首歌触动了她的心弦，以致于会让她向自己道谢呢？还属于说，那只是出于礼貌，她是那种对任何事都会道谢的人，正如有的人为任何事都会道歉呢？
他同时也感到有些懊悔，为什么自己没有分一只耳机给她呢？
为什么自己没有问她的名字和联系方式，甚至没有和她说一句话呢？他平时不是这样的性格。
为什么自己甚至连她在哪个站台上车都没有注意？
但他很快就释然了。
这世界上会有很多留下惊鸿一面的过客，在你的人生中刻下虽不浓厚却无比惊艳的一笔，给你留下深刻的印象。但他们终究只是过客，并不会给你的生活带来任何影响。
所以，我们应做的，不过是领略并享受那片刻的美丽，仅此而已。
彼时，叶离尚且不知道，他们之间还会再次相逢，以一个他意想不到的身份。
那天，承载着无数人的过去与现在的大学校园里，又将增加一段新的故事。
顾清言相信报应。
他认为曾经发生一切都是早已注定的结果。
什么都不相信的人，最终必然会被孤独所吞噬。
不懂得尊重的人，最终必然会如同蝼蚁般被人践踏。
总是掠夺的人，最终必然会被另一个强蛮之人夺走一切。
学不会珍视的人，最终自己那唯一珍视的事物，必然也会被他人所破坏。
他感谢命运给他上了这一课，告诉他一切皆有报。
他憎恨这一课学费的昂贵，并诅咒招致这因果的一切，包括他自己本身。
他不知道，如果他还维持着那个状态的话，会继续做出多少无法原谅的蠢事，但如果上天能够给他机会让他回到那一天的话，他宁愿促使他改变的这一切都没发生过。
即使现在这一幅幅走马灯般的画面，已经不知是多少遍在他的眼前闪现，但每次回忆起当时种种，还是会让他大汗淋漓。
一动不动静卧在地上的身体，数秒之前还曾是他珍视的某个人的人已不再是人，成了有着那个人形状的肉块，而专属一人的特殊表情，给人强烈印象的说话风格，或是招牌的动作，这些“本来”的特征，已经不会在那个人身上出现了。
在地上不断蔓延扩散的那片鲜红，逐渐将他吞噬。
他想回到过去阻止他，他想将那时的他千刀万剐，他想告诉那时的他“多向你身边看看吧，别再在意那些本无所谓的有的没的”。
但一切都是枉然，如今他的眼前，只余旧旧挥散不去的鲜红。
他是从呕吐中醒来的，真正刺激他完全清醒的，还是那股异臭。
然后，隔着一条过道的中年男人，一边用手掩鼻，一边向他投来责难的目光。坐在他身边的姐姐，温柔而细心地取出纸巾和塑料袋，清理着他吐出的秽物。
而顾清言只是不住地喘着粗气，一如那个时候，什么都做不了。
“晕机了么？”姐姐柔声安慰着他，“你是第一次坐飞机么？”
顾清言趴在窗边，望着下面无限缩小的城市，和已经被他们远远丢弃的山川大地，以及如同棉被一样令人安心却又像白雪一样冰冷的云层。
这确实是第一次见的场景，印证此时他正在三万英尺的高空以上。但，这并不是问题的核心。顾清言皱皱眉，不回话。
而姐姐像是看出了他的症结所在，善解人意地问：“那……是又做噩梦了么？”
对此，他仍旧没有什么可回答的。
不是不能说，而是没什么可以告诉姐姐的，更不想徒惹人厌恶，让她了解她弟弟是杀人凶手的这件事。
“虽然不知道你梦到了什么……”姐姐的温柔一笑，稍微将我拯救了一些，“不过，放轻松一点，小千。”
他接过姐姐递来的手帕，一边擦干嘴边的污迹，一边纠正她的错误，“不是小千，是顾清言，要叫昵称的话，叫小清或者小言都可以。”
“因为，不太习惯。”姐姐有些为难地笑了笑，“在我心里，小千就是小千啊。”
但他的确已经变了。
在他心中，顾千羽属于过去，而顾清言属于现在，以及未来。
现在，他，顾清言看向窗外，有一大片薄云在空中凝成一莲花盘，直径约有千米以上，其上流云散作沙帐，低头下望，浓浓的卷积云，延绵的丝状云，一簇簇，一片片如远山雪峰，一层隐隐约约的淡云将天空切成两半，淡云下便成了海中冰山的倒影。
他看看手表，飞机已经开始盘旋降落，还有十分钟就要抵达目的地，而他也终于能安下心来，一边领略这最后所见的空中风景，一边试图驱散心中还残留的梦魇。
上面这段文字，也许你会觉得如同一团乱麻般，不知所云。
但，这就是顾清言的内心，正如其名字一样纠结。
在后面的故事情节里，你还会看到更多他的纠结，他的混乱，他的追悔莫及，他力图隐藏却慢慢揭晓的过去，他心底的梦魇。
以及，一小部分做出决断时的当仁不让，毅然决然。
或许我们会有太多厌憎他的理由，包括他自己也是这么觉得。
但，那一小部分的当仁不让和毅然决然，或许会给我们一些，稍微喜欢他的理由。
那时，他的心中，也会有着新一番的季节更替。
日本，九州，鹿儿岛。
夜幕降临，这个日本极西的小城市，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
黑穹之上，弥漫着的火山灰积成了一层薄薄的云，时不时有灰色的颗粒落下来，像下雪了一样。
“所以说啊，泽渡君也真是坏心眼呢，明明对结花有意思，却从不肯表现出来，只是吊着人的胃口呢。”
亚穗子愤愤不平地抱怨着，仿佛这一切事情都发生在自己身上一样，她身边的结花则低着头默然不语，脸上闪过一丝羞怯的神色。
“他啊，多半是等着结花去告白呢，然而结花也是有顾虑的啊，一个月前泽渡君还在和美雪交往呢，不是么？而美雪现在在医院里吧？”亚穗子说到这里，又恨起“泽渡君”的始乱终弃来，然而想到那张俊秀的脸，又无论如何都恨不起来了。
“我觉得我们偶尔也应该去医院看看美雪，给她打打气。”结花说道，“出了那样的事故，泽渡君还……不，不，我不是在说泽渡君的坏话！”她脸色潮红，为心上人辩解道。
“知道啦知道啦，小结花还真是个老好人呢。”亚穗子鼓起嘴来，“为花花公子辩护，还会为情敌加油。”
“我……没有……”
就在这时，两人突然不由自主地，同时停下了脚步，也停止了对话。
脸上的表情凝固住了，瞳孔放大，身体僵住，犹如石化。
——因为，她们察觉到了。
风声。
萧萧的劲风切割着她们吹弹可破的脸孔。
脚步。
踏踏的脚步震荡着她们薄如蝉翼的耳膜。
影子。
一个黑色的影子在她们映出惊惶的视网膜中不断放大。
然后是——
刀光。
雪亮的刀光，散发着摄人心魄的寒芒，像天上清冷的上弦月，又如划破了天地的分割线。亚穗子和结花先看到了这一道白练也似的光华，随后才看清了那柄缓缓出鞘的长柄武士刀，以及，奔袭而至的那个影子。
那是一个肤色惨白的少女，高耸的马尾在脑后飞扬，紫色的双翼发饰在不停扇动，犹如蝴蝶振翅，脚下的木屐不停地敲击着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水手服的短袖随风飘扬，抹着深紫色眼影的双眼，似蕴着闪电一般，直直地盯着两人。
两名女高中生的身体宛若被电流贯通了一样，她们看见那少女正抽刀出鞘，然后，朝着她们所在的方向——斩！
结花已经闭上了眼睛。
然而，想象中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无论是脖子上的凉意还是血如泉涌的感觉都没有，结花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了一副惊呆了的表情，看着原本应是她们身后的方向的亚穗子。
她也随着回过头去，然后，看到了那名少女，正以刀指向一个方向。
然后，朱唇微启。
“余乃冥道之皇，阿久津长船，游离于三界之外，徘徊于六道之中。生者惧余而供余香火，亡者敬余而尾余而行，余即是死，余亦曾生。和余一样浪荡无依的孤魂，愿余之刃长船斩断汝与尘世的羁绊，愿汝能够毫无留恋的奔赴轮回，开启新的人生。余当共冥府三千二百万英灵，守护汝之来生。”
她缓缓插刀入鞘，然后，转回身来，与两名女高中生擦肩而过。
耀眼的刀光散去，女高中生们才看清她身后的景象——
那是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墙角。
除了，墙角处还依然粘连的一道，已经近似干涸的血迹。
“我想起来了呢。”亚穗子的脸色僵硬，嘴角抽动，“几天前，这里曾发生了一场命案——我们学校的山崎学姐，在这里被一个爱慕她的男生给捅死了呢。”
结花的脸色也变得苍白，她想努力回想那位学姐的面貌，却发觉自己怎样都回忆不起来，脑中的记忆，竟成了一片空白。
那晚，九州的鹿儿岛，复活了一个沉寂已久的都市传说。
“我将来是不要做老师的。”
这是曾任明洲中学实习教师的洛星尘说过的话，现在却因为某个特殊的契机被她打破了。
所谓特殊的契机，就是指她的授业恩师施教授得了急病，其身体状况无法再承受繁重的课业。
这时的洛星尘已经不是三年前的那个青涩的女大学生，她在意大利考取了文学史论专业的硕士学位，并已学成归来。显然，她是有资格替恩师分担肩上的重担的——更何况，施教授还指名要她替自己来上《外国文学史》、《现代文学批评史》、《戏剧与文学》这三门课。
其中，《外国文学史》是面对大学里所有学生的选修课，而《现代文学批评史》和《戏剧与文学》则是中文系的专业课。
施教授在学术界上的地位，导致他在学校里说话是有一定分量的。所以，校方也很快就批准让洛星尘担任实习教师。
虽然很不情愿，但如果是恩师的嘱托就另当别论，更何况恩师嘱托她完成的并非这一件事而已——抱着这样的想法，洛星尘来到了施教授现在任教职的大学。这所大学虽然没有她当初毕业的复旦大学那样声名赫赫，倒也算是本科第一批院校。其中文系的师资力量和教学水平，就算在全国也能排进前十位。
洛星尘来学校报道的时候，正是临近开学的时候。校园里到处都是站成几列纵队的大一新生，穿着绿色的迷彩服，一脸忐忑和不安地面对着教官的训话，并顺便期待下未来四年的生活。
而当洛星尘走过的时候，无论是学生还是教官，都不由为之侧目——
她穿着一件湖蓝色的连衣裙，乌黑亮丽的长发如瀑布般倾泻下来，皮肤白皙得如同精心雕琢的白玉，一双黑白相间的眸子在左顾右盼中散发出别样的光芒。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光芒呢？
在他们心中还抱着这种疑惑的时候，洛星尘已经悄然走过了。但她的身影，却像一块投入湖中的石子，激起了少年们的幻想涟漪。
烈日当空，炎炎灼灼的阳光挥洒而下，给整个世界都蒙上了一层炽白。柏油马路被晒得快要化开来，高跟鞋敲击在地面上的时候，捎带产生的粘连感让洛星尘有些不适，但随即就被漫步在大学校园里的惬意所取代了。
时不时的，一只不知名的白鸟拍打着翅膀从她的头顶掠过。
时不时的，一对对吃着雪糕的情侣并肩而行。
这陌生而熟悉的景象，让她不自觉地抿起嘴来浅浅笑。
她来到这里的第一件事，不是去报道，而是去找学校的音乐教室。因为她知道她除了在课堂上，今后很长一段时间都要在那里度过。
音乐教室位于学校综合楼的A座，那是一间阶梯教室。
像是被不自觉地吸引着，洛星尘没有任何人的引导便找到了那间教室。
然后，推门而入的一瞬间——
“打扰了。”
她立刻便退了出来，因为她看到一男一女两名学生正在里面。
那名男生还在费力的解释着什么，不过洛星尘没有听。
这一切都与她无关。况且，就算是误会，也是很美丽的，不是么？
之后，她放弃了想要弹一会儿琴的想法，去教学部报了道。
听够了教学部主任的老生常谈后，她决定去找租室。学校里暂时并没有为她这个实习教师提供宿舍，况且，她也不是很习惯和陌生人住在一起。
很快，她便从房屋中介所里找到了一处合适的居室。
房主姓张，是一个一毛不拔又不解风情的人，不仅没有因为洛星尘的美貌而降低房租，反而还不厌其烦地再三叮嘱她要注重房间的整洁。
这对于洛星尘来说，不是需要被提醒的事。
在把钥匙交到洛星尘手上之前，房主还告诉她，在房间里的另一个单室出租之前，洛星尘有对整个居室的使用权——当然，前提是要注重卫生，这已经是第六遍重复。
将一切都收拾停当后，洛星尘怔怔地打量起自己的新家。
一尘不染的房间，以及寥寥无几的家具，让这里缺乏了一些生活气息。看来是需要经过一番妆点了。
从前洛星尘的房间也是这样，整洁得不似有人居住一般。
不过现在她的生活，已经与从前不同了。
虽然并非自己所愿，但新的生活就要开始了。
那样，充满了矛盾和负罪感的沉重心灵，或许会得到救赎。
那么，一切即将开始。
那么，即将迎来新的篇章。
那么，一切没有交集的人和事，将会慢慢汇集，形成一个又一个的交点，以及一张浓密而结实的网。
无论以后会发生什么。
无论过去还有什么心结未了。
我们，只要等待。
我们，只要期待。
我们，只要为了心中最美好的愿景，去爱，去接纳一切新事物，去追逐每一个可能性，只为，给自己一个交待。
那样，不管结局会如何，我们都不会后悔，在我们最应奋不顾身，最不应瞻前顾后的那个年代，曾许流年不相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