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只受伤的老狼,大概是狼人的“养母“,这是西艾力的猜测,因为母狼扶养人的孩子的传说全世界各地都有。他从狼人的悲伤的表情中可以看出,当初接受一个人类孩子的母狼用它的狼乳将他喂养大,狼人对它有着特殊的感情,而这只老狼的后腿几乎被炸成粉碎性骨折,白骨露在皮肉外,两条腿都炸断了。
老母狼睁开眼睛望着西艾力,它并没有感到恐惧和陌生,而是冷漠地盯着西艾力,因为它从西艾力身上看到了与它的狼孩相同的东西,它只是不熟悉他,并怀着深刻的敌意。它抬了抬头,发出威慑的低吼声,尖利的牙齿露在外面。西艾力发现这只狼真的很老了。
正在此刻,狼人扑向老狼,在它身边叽叽咕咕地叫着,像是在叙说什么,随后母狼平静了下来。
西艾力检查了老母狼的伤势之后,给它注射了比常人多一倍的青霉素针药,然后清洗伤口。西艾力这才发现,老狼被炸断的腿骨中,横卡着一块不小的弹片,这是直接威胁着母狼生命的东西,西艾力费了很大的劲才把弹片取出,然后将伤口周围的腐肉刮去直至露出鲜红的肉,然后撒上消炎药粉,用纱布把伤口包扎好……
给老狼包扎好伤口时,西艾力已经大汗淋漓,双腿酸痛得不能动弹了。他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这时,他发现风已经停了。他回头望一眼车窗,发现两双惊恐万状的眼睛和一个黑洞洞的枪口正在对着他,他释然地笑笑,然后摇摇头,他想:这样的经历和际遇,今生大概不会再遇到,这是一种奇迹,人与动物之间被人为地隔阂太深,其实当走近它们,除了语言的障碍,别的都有着最原始和最本质的相通。
当西艾力把那只年轻的母狼包扎好之后,它竟然奇迹般地生下四只小狼崽来。刚出生的小狼崽像一团团粉红的肉蛋在西艾力的手心里蠕动,如果它们的母亲不受伤的话,四只小狼崽一定又健壮又美丽,可是现在它们奄奄一息,像它们的母亲。它们蠕动着,舔吮着西艾力的手指,受伤的母狼哀哀地望着几只刚出生的弱小的狼崽,对着西艾力发出带有威胁的低吼,它是怕人伤害它的孩子。西艾力把狼崽放在了母狼的腹下,受伤很重的母狼竟然弯下身子去舔吮它的孩子们,并发出喁喁哦哦亲昵的叫声。
狼崽的出生,引起狼群很大的骚动,它们嘶吼着,跳跃着,似乎是庆贺小狼的出生。
狼群的骚动,才使西艾力发现风暴并没有停止,而刚才是狼群用它们的身体在他和受伤的狼四周围圈起一堵墙,使风吹不进来。
西艾力猛然站起身来,他亲眼目睹了用身体一只只挨紧的狼,它们是那样的虔诚和不可侵犯,这种情形简直让西艾力震惊。
西艾力冲车里的人挥着手,然后他上车取了两听肉罐头,一大瓶葡萄糖液体,然后又迅速地关上车门。
西艾力将罐头撬开,喂了刚生崽的母狼,然后让老狼喝了葡萄糖水。
在这个过程中,狼人发现了坐在车中的谷村,谷村的脸挨近玻璃窗,她的脸颊和五官隔着玻璃显得朦胧而神秘,狼人走近玻璃窗前,目光惊讶地直视着谷村,然后发出一声浑厚低沉的叫喊,他把尖削的双手摁在玻璃上,凑近看谷村。
谷村感到很恐惧,身子本能地向后退缩着……尽管这样,她还是友好地冲狼人摆摆手,向他示以复杂的微笑。
狼人在这片刻的时间内,他的举止和思维都停止在一个状态里,他呆怔着,隔着玻璃看着谷村,嘴里不断地发出含混的低叫,像在喃喃低语,又像是在叹息。
谷村近距离十分清晰地看到了狼人的身体和五官,她发现狼人不但具有人全部的形体和特征,而且那双属于人类的目光,对异性的渴望和欣喜,将他的性别彻底暴露出来。唯一不同的是,狼人的那双手,令谷村看了心里直发憷,她想那一定是由于长期在戈壁沙漠中攀缘爬行的结果。他的手指变得尖利,看起来如同千锤百炼之后的钢爪;他的双腿粗壮而长,双脚却比平常人短小,脚尖也是尖如钢锥;浑身的肌肉呈褐色,而且结实得像一块沉默多年的礁石;鬈曲的头发呈金黄色,被风吹拂着,形同一只发怒的雄狮。他有坚毅的耳朵,还有挺直高耸的鼻子,有粗犷而挺拔的脖子,像岩石一样硬板的胸膛上覆盖着金黄色的胸毛,被风一吹,便露出粗硬的皮肤,皮肤上伤疤一个连着一个,几乎辨别不出原本的皮肤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