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靖枫请退出来,脚下有些沉重,莫氏涉足朝局越深,他的心就越窒闷,以莫氏当今的实力,要改换江山或尚欠火候,要扰乱朝局却已足够,而这一点正是他所忧虑的,这些年,莫氏和离氏间明里暗里的恩恩怨怨,早已难算清明,可无论谁欠谁更多一点,毕竟只是两族之间少数人的牵扯,若真的因私怨而动摇国本,进而祸及苍生,实非他之所愿。
但看莫颜清在提及离落雪时隐隐泄露的情绪,他对离氏的恨,并没有因离傲天的死有所消减,他到底要做到什么程度才肯罢休,实在难以预测,这难免让人忧惧。
“能活着出来,就是没事了!”半分调侃、半分安心的话远远的飘了过来,其间还夹杂着一丝酒香,抬眼看去,一手执壶,一手捏杯的莫靖书,斜斜依着在游廊柱,已有几分醉意。
看样子,得到消息时,他正饮的兴起,舍不下美酒,又放不下心,就端着这个架势来了,好在提前结束,要不然啊,自己还没被怎样,他俩就先闹起来了。
想到这里,心里有着无奈也涌着暖意,几步跨过小径,上了通往花园的游廊石阶,人还未靠近,研判的目光就随了过来,不自觉的摸了摸额头,自嘲的笑了笑:皮外伤!
莫靖书笑得勉强,略有叹息道:你不是最能忍让么?
莫靖枫取过他手里的酒杯,就着杯底的残酒往额头伤口处淋下,锐疼激得他略皱了眉头,送回空杯,等他替其斟满,举杯对月,一饮而尽,心中怅然之气稍减,才能尽量平心静气:父亲不是你,他对母亲的恨意从不顾及我!
莫靖书淡淡的挤出一丝笑意,无力道:都说儿女是父母的债,其实有时候,父母何尝不是儿女的劫,爱的太自以为是,也会是沉重的枷锁,适时的放手,未尝就不是爱,但愿大娘能尽早明白,她这些年的未雨绸缪,才是你最沉重的负累。
莫靖枫苦笑道:以她的聪敏,若没了身边人的挑唆怂恿,她也不至于如此偏颇激进,只盼柳玉的死能给那些人几分震慑,耳根清净了,但愿她能静下心来好好想一想。
说着说着,心思就转了个弯,意有所指道:两个太聪明的人在一起,不能珠联璧合,就会生出不幸,他们就是明证,所以,靖书,离落雪不适合你。
忽然的话题转变,虽有些突兀,但话里的善意,莫靖书还是听懂了,静默良久,笑意有些虚浮:是,有此结论非你一人。
莫靖枫缓语跟问:你怎么说?
没有迟疑,没有隐瞒,回答:我也认同!
莫靖枫审视着他,不放过每一个动作、每一丝表情,结果有些遗憾:即使如此,你还是义无反顾!
笑意几分欣然,几分酸涩,几分无可奈何:事实就这么奇怪,所有的理智,所有的谋略,所有的审时度势,所有的利弊得失,都明明白白的有着答案,可在做选择的时候,却全然排不上用场,心不由己,又能怎么办呢?
在踏出明园的那一刻,在明白莫颜清无法收回的利剑所指的时候,莫靖枫是认真的想过要如何劝说莫靖书放弃那个女人,可现在,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