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码头’两个字犹如惊雷,震得离落雪神魂颠乱,骤然起身又兀自控制住步伐,撩开纱幔走了出去,先于莫靖书问:码头出了什么事?
家仆略有支吾道:您还是自己去看看吧!
一听这话,离落雪心里就咯噔了一下,知道可能和张武有关,抬腿就要出去,行了几步又折返回来,隔着纱幔道:落雪先行一步,失礼之处还请四公子见谅!
里边静了片刻才响起莫靖书无情无绪的声音:公主请自便!
得到答复,离落雪就不再作丝毫停留,疾步走出木屋,下山时,开始还略控制了情绪,可行至一半,脚下就不自觉的加快,起了飞跃之势,片刻就到了山脚,解下栓在树上的缰绳,一跃而上,一声轻叱,马匹撒开四蹄飞奔起来,眨眼就失去了身影。
莫靖书从窗口俯视下去,离落雪的身影在山林之中时隐时现、渐行渐远,他的表情始终没有任何变化,良久才向门口等候的人问:怎么回事?
家仆恭敬作答:护送张武的船才前行了不久,就被几路人马逼回了码头,都说自己的家主请张武去做客,相持不下就大打出手,眼看其中一方要获胜了,张武却忽然从地上捡了把刀抹了脖子。
莫靖书的表情终于有了些变化,背在身后的手略紧了紧,沉默良久后,唇畔有了些不明意味的笑容:看来这张武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莽汉,倒也值得处变不惊的离落雪为他失措,只是这最后的顾虑也消失了,离落雪又会变成什么样呢?
家奴犹豫了良久才补充道:公子,那最后快要胜出的。是我们的人!
莫靖书骤然侧头,蹙眉盯着纱幔后家仆的身影看了良久,又转回视线望着离落雪消失的方向,喃喃叹息:这可有些麻烦呢!
嘴里说着麻烦,面上的表情却稀松平常,只是那思绪又不知飞向了何方。
京郊有水陆两道通往外界,几乎是平分了来往京城的行商,每天天一亮就会有船只陆续抵达码头,将近正午时达到高峰,码头也会拥挤堵塞、行路艰难,可今日却悄无声息,人影全无。
也难怪,发生了这样的大事,为了避祸,船只不敢来码头停靠,都纷纷折返河面,搬运苦力更是早早就避开了,离落雪赶到码头时,各方势力已经散尽,四下搜寻,并不见张五等人的踪迹,只是地上残留的一滩滩血迹昭示着这里曾有一场惨烈争斗。
离落雪心生不祥之感,焦虑之下竟有些茫然,忽听有人唤她,忙转身,见陈商老泪纵横的跪在了面前,叠生请罪:老奴没能护住张相公,有负公主所托,请公主赐老奴一死!
离落雪意识到事情的严重,颤声问:张武怎么样了?
陈商经这一问,喉头发紧,梗了好一阵才说出:张相公自戕了!
离落雪胸口一疼,急忙抬头望天,将快要涌出的泪逼了回去,用力呼吸之间,将排山而来的情绪压抑住,这一过程持续了很久,久到陈商怕她伤了自己的身体,急忙叩头请她节哀,她却忽然平静了下来,言语失温:尸首呢?
陈商低眉蚊蝇:被郑通和小小武送回家了!
离落雪转身就上了马,正要策动缰绳,听闻陈商满含担忧的呼唤,她骤然转身,冷冽道:陈商,这就是本宫走的路,一步失算、万劫不复,这样,你还要跟着吗?
陈商刚刚站起身来,听她如此一问,毫不犹豫的下跪起誓:为公主,陈商不惜命!
“好!”她吐出这个字,人已经策马扬鞭而去,陈商朝着她远去的方向重重的磕了头,起身摸干泪,望着那高耸的城门,眼里隐隐燃起了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