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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一家综合商社的原始积累(1)

公务员下海

紧接着三野村登上三井舞台的,是一个名叫益田孝的公务员。差不多在三井银行开业的同时,作为一家贸易公司性质的三井物产也宣告成立。益田孝被任命为三井物产的社长,那一年,他28岁。与力邀他加入三井的苦命人三野村相比,益田孝的成长经历可就顺坦多了。益田孝出生于佐渡岛,家里世代都是佐渡的地方官。美国人佩里率舰船叩开日本的国门后,幕府于1854年开放了北海道的函馆,并设立了驻函馆的办事机构,专门处理对外事务。因为父亲益田鹰之助被幕府任命为派驻函馆的首席政务官,年仅6岁的益田孝也就跟着父亲去了函馆。

当时的函馆是日本接触西方世界的窗口,在函馆的西方人很多。由于父亲涉外工作的关系,益田孝从学龄时起就开始学习英语,基础打得很牢。5年之后,由于父亲调任江户的外事机构,益田孝又跟着来到了江户,也就是后来所称的东京。来到江户后,益田孝继续苦学英语,14岁的时候便在美国公使馆里谋了一份翻译的好差事,破格当上了公务员,可谓少年得志。

1863年,15岁的益田孝以随员身份,跟着父亲赴欧考察。西方先进的物质文明,尤其是商业的大繁荣让少年益田孝深受震撼,并由此对经商产生了浓厚兴趣。

幕府倒台之后,作为公务员的益田孝也跟着失去了工作。不过凭着英语的一技之长,他不久就在横滨一家美国人开的商会里找到了一份翻译的活儿,负责对外生意的沟通接洽。这段时间是益田孝的商业见习期,没付一点学费就学到了很多宝贵的外贸实务。

当然,益田孝也并非光学不用。仅仅一年之后,益田孝便出来单干,以“中屋德兵卫”的商号开了一家贸易公司,专门收购茶叶、海产品等一些外贸畅销货倒卖给外国商行,从中赚取差价。益田孝虽然不是出生在商人家庭,但其敏锐的商业头脑,说干就干的魄力,一下子让他成了一个颇有名气的青年商业才俊。

在益田孝结交的朋友圈子中,有个名叫冈田平藏的人。这个人不仅富有,而且来头很大,跟井上馨之间还有点儿亲戚关系。几年之后,井上馨正是在尾去泽铜矿山的经营招标中,把全部好处都给了这个冈田平藏而引发丑闻,不得不被迫辞职,暂别政坛。通过冈田平藏,益田孝也就结识了井上馨。

井上馨对这位年轻有为的青年很是赏识,让这样一个宝贝人才就这样搞点倒买倒卖的活儿委实屈才。在井上馨的力荐下,益田孝再度当上了公务员,成了大藏省的一名四等官,职务就是当时设在大阪的造币局的局长,每个月能领到200日元的俸禄。当时,一般的新手公务员都要从最基层做起,起薪不过五六日元。跟他们相比,23岁的益田孝不仅一上来就拿高薪,而且还身居要职。

当然,这个益田孝绝非碌碌无能之辈。在担任造币局局长期间,益田孝制定了日本最早的公积金制度和培训制度。当时,造币局的技师请的都是外国人,造币的技术活儿日本人还干不来。为了迎头赶上,益田孝在造币局内开设了英语培训班和化学讲座课,让所有人都去进修培训。他自己也身体力行,每回都是坐在第一排认真听课。局长都跑去当学生了,下面的人更是不敢偷懒。在益田孝的带领下,造币局里干劲朝天。这一年,明治天皇前往造币局视察,对这位年轻的局长大加赞赏。益田孝的仕途前景看起来一片光明。

因为三井是御用的新货币发行和旧货币回收商,和造币局之间存在业务接口关系,自然也就接触到了这位年轻的局长。三野村对益田孝尤其赏识,常感叹自己身边没有这等年轻有为的人才。

就在益田孝打算在财政领域一展身手的时候,其进入政坛的领路人井上馨却在朝中的政治斗争中失势,被人抓住把柄,黯然辞职下台。井上馨一下野,其跟班小弟涩泽荣一、益田孝等人也就只得跟着卷起铺盖走人了。

这件事让益田孝充分感受到了从政的不稳定性。理想抱负能否实现,往往不能由自己说了算,还要看别人的脸色。一着不慎,就会像井上馨那样输个底朝天。

下野的井上馨无事可做,只好带着弟兄投奔了自己的富商亲戚冈田平藏。冈田平藏也很仗义,决计让大家在一起搞点事做。1874年1月,冈田成立了资本金达15万日元的公司“冈田组”,自任社长,让井上馨任总裁,益田孝任经理,公司的主营业务是外贸出口。

就这样,益田孝在第二次丢掉公务员的铁饭碗后,再度投身商海,重操起了外贸旧业。

收编来的贸易公司

冈田组的诞生可谓是强强联手,不仅资本实力雄厚,而且还有前政府高官助阵,所以刚开张就做成了一笔大单子,把大米出口到了英国伦敦。可是还没来得及庆祝,冈田平藏就突然间猝死了。

无奈之下,井上馨只得赶鸭子上架,自己做起了贸易公司的社长。两个月后,井上馨把“冈田组”更名为“先取会社”,并任命益田孝为副手。

在井上馨的公司里,益田孝展露出了不同一般的商业才能。凭借着娴熟的英语和对外贸业务的熟悉,再加上一些政府背景的关系,益田孝很快就把大米、生丝、茶叶的出口业务做得红红火火。他从日本的东北地区大量收购低价大米,然后与外国船运商合作,把大米倒手卖给外国人,一来一去间就能赚到好几成利润。除了做普通商品的出口生意外,益田孝还做军火进口生意。益田孝和当时的陆军大辅山县有朋是老朋友,通过这层关系,益田孝帮助“先取会社”拿到了进口英式后装步枪的大订单。这种枪属于当时的先进武器,日本还没有能力大批量进口,但即便是少量进口,也足以让“先取会社”赚得盆满钵满了。

井上馨是个政治大佬,对于下海经商的具体事务,远不如年轻气盛的益田孝来得娴熟。在益田孝的一手经营下,“先取会社”头一年的净利润就达到了4.7万日元,相当于总资产净利润率达到了30%以上。对从事倒买倒卖的生意而言,可谓是十足的暴利了。

就在“先取会社”成立后的不到半年,三野村也在三井内部新设了一个贸易部门。因为当时农民仍以贡米的形式缴纳地租,政府的大米库存就很多,亟须将大米出口换汇变现。当然,替政府办事的好差事这回还是落到了三井头上,三井的贸易部门就是应政府出口大米换汇之需才成立的。

不过这时的三野村健康状况堪忧,精力已大不如前,只能一心扑在创办三井银行的事情上,对于新成立的贸易部门根本无暇亲自过问。所以这个贸易部门的业务做得有些差强人意,跟益田孝经营的“先取会社”相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越是反差大,三野村对益田孝就越发欣赏。从前益田孝当造币局长的时候,三野村就一眼看中了这个青年,现在其下海经商的表现,更加证明他没有看走眼。三野村恨不得立刻就把益田孝挖到三井来,岂甘心与这样的人才失之交臂?

机会说来就来了。“先取会社”成立不过一年半的时间,朝中的政治斗争又有了新动向。

针对井上馨的各种不利政治因素被排除,与井上馨向来交好的伊藤博文出面力邀其重返政界,担任元老院议员。井上馨本就志不在经商,做生意只是以退为进,这么快就等来东山再起的机会,自然是不肯放过。不仅如此,他还计划带着益田孝这位得力的助手一起复出。至于贸易公司嘛,井上馨则做好了关门处理的打算。

对益田孝来说,外贸生意正是做得激情投入的时候,却又要戛然而止。一想到官场中无处不在的政治斗争,再想到生意场上大把赚钱的酣畅淋漓,益田孝便很不情愿再跟着井上馨干了。

听到风声的三野村立刻找到益田孝,来打探他的意思。得知益田孝无意再回去当公务员,三野村大喜过望,底气十足地向井上馨提出了由三井收编“先取会社”的建议,同时新的贸易公司由益田孝任社长,全权负责一切事务。

三野村的接管方案,既解决了井上馨的后顾之忧,又帮助益田孝做出了决断,三井也壮大了贸易部门,可谓皆大欢喜。

就这样,在经历了冈田平藏的“冈田组”和井上馨的“先取会社”之后,一个全新的贸易公司——三井物产,于1876年7月1日正式开张营业了。

三井物产成立之初只是一家贸易公司,其最基本的业务就是代理外贸出口,从中获取佣金,甚至还抽取利润分成。就是这样一家从代理商起步的贸易公司,日后发展成了日本实力数一数二的大型综合商社,并成为三井帝国最坚实的一根台柱子。

疯狂的敛财

三井物产的霸气,从一开始便露现端倪。三井物产的领导班子非常年轻。三井家派了两位少帅前来坐镇,社主三井武之助21岁,三井养之助20岁,社长益田孝年龄最大,也不过才28岁。

更奇特的是,这家贸易公司没有定额资本,只是把与三井银行订立的5万日元透支契约拿来作为经营资金。在益田孝看来,三井物产只是一个买卖中间商,利润不是来自于商品销售,而是来自贸易佣金,因此根本无须押上大笔资金,只要有一笔可透支的启动资金就可以了。如此看来,三井物产倒很像是一家空壳公司。

此时的三井物产虽然顶着三井的名号,社主也是三井家的人,但实际上并不直接归属三井。自从吴服业被分割出去后,三井家为确保不同事业之间相互免受干扰,只留下三井银行作为主业,同期成立的三井物产则相对独立。直到后来三井成为一个康采恩式的大财阀,才有实力和底气把所有的事业集中在一起。

正因为相对独立,社长益田孝在经营方面的权限就很大。作为三井的高级雇员,他不仅可以领到每月200日元的薪水,而且还可以把10%的利润留作个人奖金。在益田孝的率领下,三井物产开始了疯狂的敛财。

当然是从最熟悉的大米贸易入手。此时明治政府已进行了地租改革,农民不再需要上缴贡米实物,只需缴钱。但因为找不到合适的销售变现渠道,农民在以货币缴纳地租时就很有困难。三井物产瞅准时机,与三井银行联手合作,让农民把地租以贡米的形式缴给三井物产,再由三井银行以货币的形式转交给政府。三井物产等于不用自己掏钱收购大米,可以白拿着贡米去出口倒卖,从中收取一定的回扣。有了三井银行的坚实后盾,三井物产空手套白狼的生意实在太好做了。

短短4个月内,三井物产的销售额就达到了54万余日元,其中大米生意的比重就占到四成以上。这家由零资本起家的公司,很快就赚到了8000日元的第一桶金。

可是大米的买卖实在来钱太慢,从农民身上能够捞取的油水委实有限。真正让三井物产发迹的,是拿到官办的三池煤矿煤炭出口的独家代理权。

在通常的印象中,日本是一个资源极其匮乏的国家。其实不然,日本的煤炭储藏量还是十分丰富的。尤其在明治时期,日本算得上是一个煤炭出口大国。这与三井物产的作用密不可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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