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林妲不敢追问詹濛濛关于淘沙的事，但她有种感觉：这世界上除了她和她妈，其他人都知道陶沙把她抛弃了，至少他们知道他去了哪儿。唯独将她俩蒙在了鼓里。
她不明白淘沙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她，难道她无意之中得罪了他，伤害了他？
第二天，露西打电话来告辞，说马上就去飞机场了，真有点舍不得，不知道哪年哪月才有机会再见面。
林妈妈遗憾地说：“你走得太匆忙了，我都没机会回请你一下。”
露西提议说：“要不我们在机场聚聚，待会我们开车来接你们。”
“那太麻烦你们了。”
林妈妈接完电话就把露西的邀请转达给女儿了。
林妲猜测说：“临走还接我们去机场聚聚？是为了撮合你和蓝总吧？”
“不会吧？”
林妈妈不太关心露西的动机，只自省说：“我们应该早点请他们过来吃顿饭的，现在人家这么热情，请了我们好几次，而我们却没机会回请他们一下，这个太——”
“没事，来日方长吗，下次她一回国你就请她好了。”
“就是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再回来。”
“暑假吧，听说美国的小孩子暑假放得早，五六月份就放了，那时露西肯定会回来。”
“为什么肯定会回来？他去年暑假不就没回来吗？”
“嗯——那个——”
妈妈担忧地说：“我听她的口气，好像一时半会不会回来一样。如果五六月就会回来，她干吗说得像是永别一样？我就是担心她觉察了赛蒙和濛濛的事，在计划离婚。”
这个林妲可没想到：“真的？她知道赛蒙和濛濛的事了？谁告诉她的？”
“我也不知道，只是这么猜而已。”
“那她今天要带上濛濛吗？”
“她没说，我也没问。”
“那我们现在告不告诉濛濛说露西马上过来呢？”
“还是别吭声吧，看露西待会来的时候邀请不邀请濛濛。”
母女俩像等待判刑一样等着露西的来临，尤其担心詹濛濛会责怪她们没及早吱个声。结果没等露西来，詹濛濛已经收拾打扮停当来告辞了：“我出去办点事，晚上可能会回来晚一点。”
林妲不知道要不要提一下露西的事，刚一犹豫，詹濛濛已经出门去了。
詹濛濛走了不到半个小时，赛蒙就上楼来叫她们了，满脸是“黑暗即将过去，曙光即将到来”的胜利表情，轻松地说：“林老师，林妲，我们走吧。”
林妲开玩笑说：“露西要走了，你是不是难分难舍？我怎么看你那么兴高采烈。”
“我兴高采烈吗？你心里作用吧。”
林妲没再接短，笑了笑跟妈妈一起下了楼。车上露西和女儿杰西坐在后座，林妲让妈妈坐前面，自己挤在杰西身边坐下。
露西热情打招呼：“林老师，林妲，真是不好意思，这么匆忙。”
“哎呀，你太客气了，我一直在跟林妲说，早知道你年后只待这么几天，我们应该年前就请你们过来吃饭的。”
“没事的，在哪儿吃都一样。重要在一起聚过就好。”
“今年夏天什么时候回来？我们这次早点安排。”
赛蒙解释说：“今年夏天露西要带杰西去欧洲玩。”
“是吗？那你不去？”
“我？哪里有时间？干了这份工作，我是忙得连上健身房的时间都没有了，更别说出去旅游。苦命啊！”
露西开玩笑说：“这份工作让你干得这么怨声载道，不如我今天就给爸爸说说，让他给你换个轻松的工作。”
“呵呵，我倒是想干轻松的工作啊，就怕他找不到别的人来代替我。”
“哇，别太高估自己在集体中的力量，当你离开时就会知道，即使没有你，太阳照常升起。再说那些年‘神州’的信息部门难道只是个摆设？”
赛蒙较起真来：“摆设不摆设，我不知道，但烂摊子肯定算得上一个。自从我上任一来，不知道花了多少精力整顿重建。”
“重建好了没？”
“你问这个干什么？你对‘神州’又没兴趣。”
“重建好了你就可以退下来安度晚年了。”
赛蒙不说话了，露西转而来跟林家母女俩聊天：“林妲，你去了美国，就把地址电话告诉我，我过去看你。”
“都不知道有没有学校要我呢。”
“肯定有！这半年就要开始发录取通知书了，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在美国办的事，就告诉我，我在那边打理比你从国内打理方便。”
赛蒙闷闷地说：“她还没去美国，有什么需要在那边打理的？”
“怎么没有呢？看看校园环境，找找住宿什么的，需要打理的事多着呢！”
赛蒙笑了一声，又不吭气了。
到了机场，办了登机手续，几个人在候机厅里休息。
正闲聊着，杰西叫起来：“爷爷来了！我看见了！是我最先看见的！”
林妲循声望去，果然看见蓝总大步流星地向他们走来，就一个人，没随从，没保镖，肩上披着的风衣，随着脚下的步伐飘动，平添几分潇洒。
她看了看妈妈，发现妈妈有点不自在，不由得在心里暗笑：我说是露西在撮合你们吧，你还不相信！
蓝总还是那么亲民，跟每个人打招呼，这次很准确地叫出了林家母女俩的称呼：“林老师，林妲，真谢谢你们也来了。那天在‘蓝色海洋’照顾不周。”
林妲看得出露西两口子都在极力制造机会让蓝总和妈妈独处，她也自觉配合，拉着杰西到一边去玩。玩了一会，她偷眼向妈妈那边看去，发现妈妈还在原来的地方，蓝总也在旁边，两人在说话。
她四处一望，在十几米以外的地方看见了露西两口子，并排坐在候机室的椅子上，两人的脸都向着正前方。
直觉告诉她这两人之间出了问题。夫妻分别，怎么也得说说话吧？不然怎么叫“话别”呢？像他们这种思想前卫的，应该拥抱吻别才是正式礼节。也或许结婚年代久了，夫妻间就褪去了激情，心与心也会冷漠。
过了一会，露西向她和杰西走过来：“杰西，我们要走了，跟林妲阿姨说拜拜。”
她也觉得难分难舍：“你们回国待的时间太短了。”
“不短了，快一个月了，我的年假都用光了。”
“今年暑假去欧洲玩整个暑假？”
“哪能啊！顶多去两个星期。”
“那干吗不回国呢？杰西不想爸爸吗？”
“她还好，在一起也很爱和爸爸玩，不在一起也无所谓。”
“那你呢？”
“我？跟她一样，可能她这点遗传了我的独立性吧。”
露西小声说，“你看他们两个，还挺般配的吧？”
她顺着露西的视线看过去，看见妈妈和蓝总都站起身了，但还在说话。赛蒙也站起了身，但站在原地没动。
露西说：“去美国读书的事抓紧点，万一这次没考上，马上抓紧办理下一次。你这样的性格比较适宜在美国生活。”
“是吗？我是什么样的性格？”
“呵呵，你别看我和你接触不多，但我对你还是很了解的。你可能遗传了你妈妈的性格，不爱钻营，不拜金，比较清高，比较注重精神层面的东西。像这样的性格，待在中国搞不好会处处碰壁，还不如去美国，读点书，拿个学位，找个技术性的工作，与世无争，安安稳稳过一生。”
“你是不是也因为安稳一生才待在美国？”
“是啊，我也只适宜搞搞技术，像什么当官啊，做生意啊，发财啊，都不感兴趣。”
“那赛蒙呢？”
“他？他是猴子屁股，坐不稳的，在任何一个地方待久了就会想跑别处去。”
她安慰说：“那他在中国待一段时间又会跑回美国去的。”
“随他的便。”露西牵住女儿的手，抱歉说：“林妲，不能跟你多说了，我得走了，记得来了美国就通知我，这段时间有什么需要我在美国那边帮忙的，也及时告诉我。陶沙托我照顾你的。”
她鼻子一酸：“他为什么托你照顾我？他自己呢？”
“他——分不开身。”
“他忙什么呀？怎么分不开身？”
“呃——他可能要待在国内，不会在美国住的。”
“但是他都跑美国了。”
“他会回来的。”
其他三个人都过来了，林妲只好把满肚子的问题强压下去。
露西娘俩走后，赛蒙开车送林家母女俩回家，情绪很低落，一路上很少说话。
到了林家楼下，三个人都下了车，赛蒙对林妈妈说：“林老师，您先上去，我想跟林妲说几句话，当然是如果您同意的话。”
“同意，同意，这有什么不同意的？”林妈妈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外面冷，有什么话去家里说不好？”
“就几句话，我就不上楼了吧。”
林妲猜他是怕碰见詹濛濛，便对妈妈说：“你先上去，我马上就来。如果濛濛问起，就说我出去逛街了。”
2
等林妈妈上了楼，赛蒙对林妲说：“走，我们上车去。”
“说话还要上车去？”
“站这里说话多冷啊。”
“你不是说就几句话吗？”
“几句话站这里说也冷吗。怎么，还怕我吃了你？”
林妲跟着赛蒙进车里，一坐下就催促说：“有话快说吧，待久了怕我妈担心。”
赛蒙看了她一会，说：“是这样的，我觉得露西知道我和濛濛的事了。”
“为什么？”
“你没听见她在车里说的那些话？那些威胁我的话。”
“她威胁你了？我怎么没听见？”
“你不是没听见，而是没听懂，因为你不了解她。她说要让她爸炒我鱿鱼。”
这个她还真没听出来：“是吗？她这样说了？”
“嗯。所以我觉得她知道我和濛濛的事了。”
赛蒙低头不语了，林妲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沉默了一会，她问：“你叫我留下，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个？”
“我不是告诉你这个，而是想问问你，是不是你或者你妈，把我和濛濛的事告诉露西了。”
她嚷起来：“我怎么会告诉她？我妈也不会！你怎么能这么说！”
“那就是濛濛干的。”
“她也不会，她把这事告诉露西对她有什么好处？难道她不怕露西找她闹？”
赛蒙盯着她看了一会，说：“你分析得有道理，以她现在一心想搭上蓝老头子的心机，她也不应该把我们那事告诉露西，不然蓝老头子肯定不会拿正眼瞧她。”
“哎呀，你这样一说，我倒想起一点事来。濛濛觉得你在撮合我妈和蓝总，所以她有点不高兴你——”
“是吗？她怎么说？”
她把濛濛的话学说了一下，叮嘱说：“你可别跑去找她对质或者兴师问罪，她要是知道我把她的话传给了你，肯定恨死我的。”
赛蒙没接茬，沉思着说：“露西这两天没跟濛濛见面，我在家里也没听见她跟濛濛讲电话，难道是她刚一回来濛濛就告诉她了？那她也太能装了，装了这么多天，一直装到刚刚走？”
“算了，别疑神疑鬼了，说不定露西什么都不知道，她说那些话不过是在开玩笑而已。”
“也有可能，我看我还是先别自己吓自己了吧。”
她幸灾乐祸地笑起来：“原来你也就这点胆量？”
“这不是胆量问题。”
“既然怕把事情闹大，当初就别——”
“又来了，又来了，我不是说了吗？是濛濛下的套，一旦她手里抓住了那些艳照，我还能怎样？只能随她摆布。”
她不想再驳斥他了，问：“话说完了？”
“嗯，先说到这里吧。”
“我可不可以问你一点事？”
“当然可以。”
“你保证对我说实话？”
赛蒙大呼冤枉：“我的林大小姐，我什么时候对你撒过谎啊？你怎么这么不信任我？”
她懒得翻旧账，直截了当地说：“我就是想问问你陶沙的事，露西说陶沙托付她在美国照顾我，是不是陶沙出了什么事？”
“能出什么事？”
“生病了，受伤了，坐牢了，反正有关这次他失踪的事。”
赛蒙一笑：“你也太能胡猜乱想了，如果他生病了、受伤了、坐牢了，我会不知道？”
“也许他怕你会告诉我，所以没让你知道呢？”
“别自作多情了！他可没你想的那么怜香惜玉。再说，他不让我知道，我就不知道了？我是干什么吃的？”
“你怎么知道？”
“你不知道我是专门搞信息的？美国国防部我都能‘骇客’进去，别说一个小小的陶沙了。只要是我想知道的，没我不能办到的。”
“那他干吗委托露西在美国照顾我？”
“露西在美国，当然委托她照顾你，难道还能委托我照顾你？”
“但是——他以前说过，如果我去美国读书，他就去美国工作的。”
赛蒙思忖了一会，自言自语地说：“现在连起来了，一切都连起来了——”
“什么连起来了？”
“他们早就计划好了，要暗中算计我，我还蒙在鼓里呢！”
“他们要算计你？怎么算计？”
“这不明摆着的吗？炒我的鱿鱼，让陶沙接替我的位置，这可真是一箭双雕啊！他妈的，这两个狗男女也太奸诈了吧？”
“你——怎么能这样骂自己的妻子和朋友？”
“背着我设这么毒的计，可怜我这个冤大头，这些天像个傻瓜一样，鞍前马后，拼命讨好那个女人，天知道他们怎么在背后笑话我！”
她听懵了：“你——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呀？”
赛蒙急匆匆地说：“好了，我的话说完了，你下车吧。”
“你——你怎么这样？”
“对不起，我的意思是你快上楼吧，免得你妈妈担心。”
她满脸无光地下了车，赛蒙头也没回一踩油门把车开走了。她心里恨恨地说：“哼，你给我记好，下次再找我说话，看我还跟不跟你说！”她闷闷地上了楼，一进门就去找妈妈，劈头盖脑把刚才的对话全抖落出来。
妈妈听得一头雾水：“那他到底是想要跟你表达什么呢？一般都是把有那种关系的人才叫‘狗男女’，你说露西和陶沙是不是关系不一般？我记得你去美国的时候，他还让你带过一条金项链给露西。”
“你瞎猜些什么呀！那条项链是赛蒙买给露西的。”
“那不也是陶沙自己说的吗？那些给杰西的小礼物，他承认是他买的，怎么刚好那条项链就不是他买的了呢？”
林妲也愣了：“你的意思是——陶沙爱的是露西？”
“至少是以前爱过，后来——让给赛蒙了？”
“为什么要让？爱情又不是商品。”
“我在想陶沙和赛蒙说的那个三角恋爱故事，也许不是他们父母辈的，就是他们这一辈的吧？”
“那他们干吗要说是父母辈的？”
“这个——我也不知道，瞎猜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