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出家门那会儿太阳刚落山,虽然一直蒙着盖头,这外面的光景大致也能断得出来。
面对一系列的俗套礼节,那位大少爷刚开始的表现还能使观众看得下去,这久而久之就累了也烦了,直接耍起了性子,大家拿他没辙,索性废弃了很多安排好了的步骤,直接就拜了天地。
苏洛端正地坐在婚房,开始觉得自己的盖头沉重得都可以和将士们的头盔相提并论了,真想在没人的时候将它摘下来。可这顾家的婢女进进出出,一个接一个来给她送喜饭,就算一种只吃一小口也足够吃饱的了。
新娘子在洞房夜该吃的东西估摸着自个也尝得差不多了,上一个丫头进来距现在也有一会儿了,应该不会再有下人登门了。正当苏洛准备摘盖头的时候,门忽然又响了起来,她立即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难道是他来了?她的心开始变得不安稳起来。
“少奶奶,该吃饺子了”
吓坏了,还好进来的是管家婆子。
她稍微品尝了一口送到嘴边的饺子。
竟然是没煮熟的生饺子!
“生不生?”那婆子故意憋着笑声打趣地问道。
“生!”苏洛轻声回答,她知道新娘子吃没煮熟饺子的寓意,如果自己真的能选择所出的答案,她绝对不会吱出这个字。
婆子端着那盘生饺子刚跨出门槛儿,就听得外面交头接耳好一阵儿嬉笑。
“不敢闹少爷的洞房,倒是有心嬉戏少奶奶来了,这群小蹄子没了规矩了”。经管家婆子一说,急忙散开了伙。
她摘下盖头长舒一口气,仅仅半天的时间就像熬过了几个春秋。
这洞房算不上华丽却十分精致,那会儿就有多舌的丫头向她说过,顾大人勤俭节约,干脆就把少爷的房子做成了婚房。
留心去闻的话,这屋内还散发着一股自然的香味,苏洛从小就对香味敏感,估摸这整个屋子多半是由昂贵的檀木所制。
摆放在屋内的几把桌椅都缠绕着细致的花纹,苏洛看着漂亮多瞅了几眼。那花纹……竟然被组成了一个“河”字。
一侧墙壁上画着好大一扇门,栩栩如生,她常常喜欢揣摩高人名画,这样的作品还是头一次见得,只是搞不懂墙壁上画一扇门有何用意。
苏洛一心留意着屋子的结构差点忘了大事,这该来的那个人还没来呢。
她把盖头重新盖好端坐在床边,脑子开始胡思乱想。如果他来了她该怎么做,他靠近自己她又该如何去应付?面对这一切即将发生的事情她究竟该怎么办?难道真要依照母亲的吩咐?
未几,一个身影走了进来,听那脚步声明显有些懒散,肯定是顾舒河!他应该是喝醉了。
他先是在桌子旁边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过了一会儿他将外套解下抛在一边,便一步挨着一步向床边靠近。
他越来越逼近自己了,她该怎么做?
正值秋日,户外的知了伴着节奏在不停的鸣叫,除此之外,屋内能听到的就只有他们两人的呼吸声了。
顾舒河已经站在她的面前,苏洛手心握着一把汗水,指甲都快陷入皮肉里面了,双腿也不由得颤抖了起来。
他手里的玉如意轻轻划过她的臂弯,她屛着呼吸不敢有一丝松动。
就在掀盖头的千钧一发之际,门被敲响了。
“少爷,不好了”
阿禄一接到香欢楼那头派人传来的消息就壮起胆子跑来通报了。
顾舒河满满的不悦写在了脸上,不耐烦地呵斥道:“天塌下来也得等本少爷洞房结束了再说,滚回去!”
阿禄站在门外蹑手蹑脚,又填补了一句:“琼烟姑娘说了,您今晚要是不去看她日后就再也见不着她了”
苏洛觉得可笑,这位大少爷外面的花草还挺爱玩花样的。
“让她少拿这个来唬我,本少爷不吃这套!”顾舒河回答得漫不经心,但苏洛能感觉出他并不是真的不在乎。
就在阿禄准备离开的时候,顾舒河顿了顿还是跟了出去,嘴里还念念有词,“女人真够麻烦的!”
苏洛放松身体,施展了一个懒腰。看来她得感谢那个女子了,要不是她前来闹事,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应付那个活祖宗呢。
为一个纨绔子弟值得这样去做人,青楼女子的想法果真是与众不同啊。
折腾这么久她也累了,打开那床暂新的棉被,那条白绫可真够刺眼的,她苦涩的笑了笑,一股脑将其丢到了一边。
明天该怎么向顾家夫妇解释?暂时先不管了,反正离开的是他们的儿子又不是她!
天色微微见亮她就醒来了,这要是自家床铺,累成这样非要睡上一上午不可。
府里的下人并不知道他们的少爷早就没了踪影,不敢前来打搅,直至太阳上来,才敲门进来准备服侍。
看到房中只有苏洛一人,几个丫头瞪大眼睛面面相觑,就是不敢向苏洛开口打听。
洗漱完毕该是敬茶的时候了,苏洛在下人的指引下来到了厅堂,顾家二老都在。
她还是初次见到这位百姓常常提及的顾大人,果然是一身正气凛然的模样,仅仅是看着就让人心存敬畏。在他旁边坐着的二奶奶倒显得十分平易近人和蔼可亲,没有一丝官家富态。
苏洛向二老行完跪拜之礼,又不失一点礼节将茶水为二老奉上。
顾夫人慈祥的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喜爱。
“小河出去多久了?”顾大人品过茶后问向苏洛。
看来顾舒河昨夜出去并没有别人知道,众人只知他一大早不在房中。
“只怪阿洛粗心大意,醒来的时候天就大亮了,不知道······少爷是几许离开的”,夫君那两个字硬生生的她怎么都说不出来。
顾大人脸色霎时变得铁青,早就站在厅堂的阿禄回话说,“少爷让老爷不必担心,说外面有点棘手的事情,处理完了就会回来。”
沈娘看着老爷子的脸色稍微有些好转,今儿没有发火定是沾了儿媳妇儿头天过门的光。
苏洛陪沈娘一起进了婚房,看看依旧洁白的绫子再看看苏洛,表情有些窘迫,她知道她想问什么。
“昨天我与少爷都累坏了,直接躺在床上竟然睡着了。”
沈娘马上褪去尴尬的神色微笑起来,轻握住苏洛的手,沿床边坐下,
“我和老爷早就听闻你冰雪聪颖,今日一见还是亮瞎了我这老婆子的眼。你这孩子我打心眼里喜欢,小河能幸得你这样的娘子那是他的福气”。
苏洛毕恭毕敬地聆听着顾夫人的话,她讲的大多是关于她那个宝贝儿子的事。
他素日里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他习惯做什么,不习惯做什么······苏洛对这些完全不感兴趣,全当是成全一个母亲的心声吧。后母做到这种份儿上,实属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