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晚上睡得太晚,翌日早晨白凰竟破天荒地睡到了日上三竿才起,她一贯早起,虽然这听起来实在与她懒得要命的性子不符的紧。
刚撩开床边的纱帐,立马便有轻叩檀木门的声音响起,随后一干丫鬟便结对而入,凡尘俗气扑面而来。白凰目瞪口呆,也不是没被人伺候过,但也只灵枢、素问在内,何况这两人也是颇有些修为的仙婢。这样多的凡间女子一齐冒出来,着实挺吓神的。
“你们……”白凰惊得瞌睡都没了,只指着一群侍女说不出话来。
“回神女,乃是我家夫人令奴婢等前来伺候神女。神女乃上神是也,夫人及奴婢等万不敢怠慢了您。”为首的侍女如是说。
白凰惊诧了半日,终于回过神来,随后想了想没人帮她确然是连发也梳不好的,于是便只留下为首的那个看起来机灵点的,遣走了剩下的一干人。
她坐在梳妆台前,透过模模糊糊的铜镜看着身后的女子用篦子一下一下地梳着自己乌黑透亮的长发,还不时夸赞着:“神女您真是留了一头黑彻柔顺的头发,难得的是这么长竟还好梳得很。”
“唔……”她心不在焉地答着,随即又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你们这儿最近是不是有哪家的娃娃丢了?”
那侍女正动作的手一顿,随即身形不稳的跪下:“神女圣明!夫人果真未曾说错,您确然是下界来降服那逞凶作恶的狐妖的!求您定要严惩凶手,以为那些可怜的幼童孩儿讨回公道。”
白凰愣了愣,随即站起来摆摆手:“不不不……你误会……”
那侍女将头低得更低:“求您定要严惩狐妖!”
她无奈,只得坐回兽脚绣花凳上:“好吧,不过我得去同斐羽殇……呃,就是另一位神仙大爷商量下……”
闻言,那侍女竟又拜了拜:“多谢神女,多谢神女……”随即起身,殷勤地重拿起篦子来为她理起发来:“今天不比往常天气,奴婢为神女挽个清爽的盘发。”
“嗯。”她照样随意哼了声,随即又发现不对劲,“慢着,我之前下界时明明觉着你们这儿冷得很,更何况又是地处极北之地,怎的这两日却燥了许多?”
“这……”那侍女倒也还真偏着头想了下,“许是因着连有半月未曾降雨了吧。说来也是奇怪得紧,从前咱们这虽然冷,却也是隔了几日变回降个雨啊雪啊的,如今半月不曾降一滴半颗的雨点儿雪屑儿,总不会是要闹旱灾吧。”
旱灾……旱灾!白凰的脑子哄得一声齐响,耳边忽然响起斐羽殇的话:“二首肥遗,现世则必有大旱。”如此说来,那虢山离这叶城也并不远,莫非,莫非……
“你们这儿可有什么求雨的法子?”白凰皱着眉头问。
“唔……神女既这样问,那奴婢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按说,每个地方都应有巫师专供求雨、祭祀等事,然咱们这叶城以及整个吕梁山山麓边际的地儿自亘古以来便一直雨露恩泽不断,渐渐便荒废了这些个事,巫师也从几百年起没有传承的人了。所以,要想求雨……可能确然是难。”
“是这样……”她一手托腮,眸光深远不知所向。
用过午膳后,白凰竟破天荒地在后花园里头看见多日白昼都消失而不见人影的斐羽殇,她几步疾走过去:“斐羽殇,我有话要问你。”
“何事?”他不回头,专心致志地给三青捋毛。
“你上次与我说,那凶兽肥遗,现世则有大旱而降,可是真的?”她一心只顾于此,竟丝毫没察觉三青已缩小成了个迷你版的小三青,按理说若是在往常,白凰定是要叽叽喳喳问个不停。
“你既已晓得,又何必来问我。”他依旧神色淡淡。
“如若真是这般,那这叶城也会遭殃是吗?”
他这次却没说话,转过身来凝视着白凰,半晌,终是败在她咄咄逼人的目光下:“好吧,的确是。可是白凰,我晓得你不忍心,但天意如此,凡人终归是不可违逆神的旨意。再者,这也不过是人自找的罢了。他们贪图安乐,虚设巫师一职,荒废了祭祀神灵,神氐们怎会善罢甘休,轻易饶了这帮人类。”
“那又怎样,我也是神。”她面色平静得很,可斐羽殇分明从她眼里看到愤怒二字。
“神界有神界的规矩,你终归不可同天帝对着干。”
白凰不说话了,只转过身去。斐羽殇见她这样,总算也有几分不快活,强忍了半日,终是忍不住道:“其实,你若不想波及叶城,也不是没有办法。”
她转过身来:“有何法可行?”
斐羽殇轻咳两声,模样竟有些不情愿:“叶城的人若想求雨,大可从别处请来巫师。只不过放眼九野八荒,巫师高明且专职雨师的人甚少。所幸,我倒认识一个……”
白凰道:“那你便请那人来啊。”
“我不想。”他皱着眉头,“那个女人,她同我有些过节。”
她不说话了,只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最后,终归是斐羽殇缴械投降:“好吧,姑奶奶,都听您的。”
闻言,白凰总算是松了口气,想了一想又有些不放心:“既然那巫师与你不和,那她真的会帮忙吗?”
他一脸无奈:“并不是她与我不和,而是我同她不和。”
她皱眉:“有区别吗?”
他撇撇嘴,实在是忍不下去:“意思就是我不待见她,而不是她不待见我。”
“好吧。”白凰终于妥协,“她是何方神圣呐?”
“雨师妾。”斐羽殇叹了一口气,似乎谈论到这个女人对他来说是个折磨,“是专职求雨的巫师,她们一组有着不为人知的另类巫术,尤其是在翻云求雨上难得的有用。”
“既然如此,你便求她来啊。”
“求她?”斐羽殇看样子很是生气,“凭什么让我求她?”
“……”白凰朝天翻了个白眼,“你让她来总行了吧。”
他很是无奈地拍了拍三青的背:“你去,去告诉那个女人,就说我有事找她。把她带来。”
三青朝天长鸣了一声,模样看起来竟也是很不情愿。白凰诧异地看着这一鸟一人,怎的都如此不待见那位雨师妾?
“唉,难熬的日子又要来了。”斐羽殇皱着眉头,还摇摇头,模样看起来十分懊恼。
白凰看着他这样,忽然对那即将到来的女巫师感到无比好奇。她自己同斐羽殇在一起,总是被他的无赖气得无可奈何,怎么也没想到,他竟也有这样怕一个女人的时候。
她抬头看看天,风轻云淡的日子。这样湛蓝的天,她从未在阴界看过,哪里总是阴翳一片,血色漫天。
幕离,我有些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