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凰十分无语地看着这个无赖：“我可以赔你一条鱼的。”
“赔？我要刚才捉了又被你放走的那条，你赔得回来吗？”少年一脸笑容，如春光般明媚，可看在她眼里却不是那么回事。
“不用这么较真吧！是鱼不就行吗。再说，你要抓鱼做什么？”白凰看着潺潺的溪水，刚刚的那条鱼早不知游哪去了，要她怎么找回来赔给他？自知说不过这人，白凰无奈。
少年走上前来，狠狠爆了她一个栗子：“你是猪吗？荒郊野外抓鱼当然是吃的！而且何罗鱼不是什么人都能抓到的，更不是说随便拿条旁的鱼就能搪塞过去……”
话未说完，他却突然停住了。
白凰一脸淡定地走到湖边，一脸淡定地脱掉鞋袜，再一脸淡定地提着裙子下到溪里。
“你要干什么？”少年皱皱眉问。
“废话！抓条鱼赔你啊。”白凰头也不抬，直接伸出双手撸起袖子就往水里掏。因处在寒带，这溪水便凉得有些瘆人，她刚下水时冷得一缩，不过好歹是神躯，就那一缩，也没怎的其它不适。
“你……”少年又好气又好笑，“何罗鱼是你想抓就能抓的……”
却听哗啦一声水响，白凰手抓一条一首十身的鱼，一脸淡然地走上河岸。
少年忽地挑高眉，似是不大相信：“哟，你竟抓到了？”
白凰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面无表情地抬手，将手中的鱼猛甩在他脸上：“还你。”
少年一脸嫌恶地将脸上这条鱼啪啦下来，皱着眉头对白凰道：“你这丫头好生厉害，蹭我一脸鱼腥，可要再赔我样东西了。”
白凰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奇了怪了，从头至尾她也没觉着自己哪儿做得不对，怎么又要赔他？更何况，明明那鱼都是自己白白送给这人，他竟也可以反咬人一口。
身为神氐的面子丢了，白凰很是生气。
当然，后果是不严重的。
“你想怎样？”她此时算是完全忘了其他事儿了，完完全全就想怎么摆脱这人。
“唔……”少年又皱了皱眉，“没想好。”
白凰：“……”
“那不如这样好了，待我想好怎么补偿再说。至于在那之前，你便先跟着我吧。”少年笑得春风和煦。
白凰想也不想：“不要。”
“嗯？”少年依旧在笑，笑啊笑啊笑得白凰牙都痒了。
“不要，我要回家。”白凰面无表情。此时觉得若是再不回去，倘若被慕离发现，也不晓得会怎样。
岂料那少年完全不为所动，依旧是一脸无赖的笑：“家？你确定你晓得自己家在哪？”
“我怎么不知道！我家就在，就在……”白凰说着说着，声音却越来越小。好吧，她承认，她迷路了。
少年扬起一个讥讽的弧度：“哟，那你现在要不要和我走？”
经过一番激烈的心理斗争，白凰决定还是不要理会这个人，是的，就算这里很冷，现在很饿，特别想念灵枢和素问铺的软软大床，她也不要跟他走。
于是白凰转身，朝着与来时相反的方向走。第一次觉着自己真是伟大得不行。
却听见少年在身后喊：“喂，我可以送你回去！”
白凰的脚步蓦地停下，她转过头来问：“你方才，说什么？”
少年三步并做两步跑到她身前：“我说，我能送你回家。”
白凰没说话，站在原地定定看着他。
“不过你要付出点代价。”少年道。然看见白凰一脸早有所料的表情，又补充道：“我这回可真没骗你。过来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啊，要知道这整个吕梁山山麓都少有人烟，你要是不用我帮也许就走不出去，你确定你不要回家？”
白凰仍然没什么表情：“你不是好人，为什么要我相信你？”
少年轻轻一笑，露出一口白而整齐的牙：“我从没说我是好人啊。不过友情提醒一下，这荒郊野外的，也就我这一个坏人是人了，其他的啊，要么是比我还坏的坏人，要么是比我还坏的野兽。你是想遇到哪种？”
白凰心里已经开始打鼓了，然面上依旧是一派镇定：“我不怕。”
少年挑挑眉，没说话，仿若知道她是装的。
白凰依旧固执地说：“我不怕。”
少年还是没说话，只是不动声色地退后一步，嘴边含了丝奇怪的笑。
白凰终于缴械投降：“好吧，我怕，你要怎么帮我回去？”说完自己都先鄙视了一下自己，其实先前还觉着自己伟大着呢。
“你想要去哪？”少年问。
她偏头想了想，然后道：“阴界。你能找到吗？”
“阴界！”少年似吓了一跳，“你跑到那里去做什么？”
白凰看着少年这有些异样的反应，忽起了一丝玩味之心。然她不知道这于人类来说，听见阴界吓一跳其实是再正常不过了。她道：“怎么，你也不知道？”
少年很快便镇定下来，清了清嗓子：“切，这九野八荒还没什么地儿是我不知道的，只是你要去的地方是阴界，那边有些麻烦。”
白凰皱皱眉，问：“为何？”
“冥界只有死人能去啊，你看我这么一个大活人，要是进去了岂不是白白送死，落个英年早逝的下场岂不是忒不值了些。”说完，他似是突然反应过来，“你为何要去阴界？”
“唔，因为，因为我就是从阴界来这的。”白凰老老实实地道。
少年不说话了，只皱眉打量着她。白凰觉着在这目光下有些难熬，便道：“你到底能不能送我回去，吱个声行吗？”
他似忽地醒悟了般，随后又是一脸来时样的笑：“哈，我说能帮你就是能帮。既然你想去阴界，那我们即刻便动身就是。”说着便拽着白凰往回走。白凰惊诧于这人怎能如此善变，而后想了想似乎自己不吃亏，便也没有再做什么动作，只乖乖地任由他领着路往前走。
此时天色已渐晚，她同他走了约有一个时辰的功夫后来到一处矮邱，四周皆是或高或低的山脉，少年道：“嘿，估计今儿个咱俩也走不出去了，我寻思着找个山洞啥的歇歇，明天再走呗。”
白凰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此时终于有机会开口：“这我同意，但我要求先吃东西。”
少年一脸张扬的笑：“你还说，要不是你我可早就吃过了。”说着便从身后不知是怎么弄的拿出了条鱼。白凰定睛一看，却发现正是自己之前下水逮的那条，在岸上待了一个多时辰，现在竟还活蹦乱跳，不由得奇道：“这鱼离了水竟还能活？你是怎么做到的？”
他似无所谓般扬了扬嘴角：“切，这又有甚。我还有其它好多本事你没见过，所以说，跟我走你明明一点都不吃亏。”
白凰皱皱眉，心道怎么会有这样自恋到变态的人，他真的是人吗？
“哎，你不是说要送我回阴界吗，可走了这么久，却不是我来时的路啊。”此时少年已寻了一处避风的山洞，燃了堆篝火，白凰才得空开口问。
谁知少年听后却猛地抬头，一脸诧异地问：“我晓得你定是不识路，却没想到你竟不识路到这个地步，你莫不是连东西南北也找不着？”
白凰恨的牙痒痒，虽说她好像的确是不识路，可怎么从他嘴里边说出来就好像不识路是个大罪过？“谁说我不识得东西南北？我怎么就找不着了？”
少年轻蔑一笑：“哟，是么，那你找个北试试。”
“这有什么。”白凰想也不想，条件反射的便要抬头望，却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含着笑：“现在是晚上，日君恐怕也回了他那扶桑树上睡了，你指望他帮你算是白指望。”
白凰不说话了，她实在是不想和这个人交流，太难。她拿起篝火上一根烤鱼，随手往右边一指：“哝，北。”
身后却半天没有回音，正当白凰奇怪时，却听见幽幽一声传来：“你指的，应该是南……”
白凰一言不发，瞬间把鱼头调了个位置，然后回头对那声音的来源道：“你看错了，我指的就是北。”
少年：“……”
白凰：“所以，你侵犯了我的人权外加伤害了我的自尊，你要赔。”
少年不动声色地拽过白凰手里啃了一半的鱼：“鱼是我的，你吃了我的鱼，也要赔。”
白凰瞪大眼：“胡说，这鱼是我抓的！”
少年又绽开了丝狡黠的笑：“我没看见，我两只眼睛都没看见。不过这鱼是我烤的，所以它理应归我。”
白凰觉得，再跟他呆在一起，她就真的可以回冥界了，迟早会被气死。
“好了好了，不气你了。话又说回来，你莫不是真的不晓得？阴界与人界的交界处从来就只有两处，一处名为梁父，另一处则是篙里，这两座山都位于泰山附近，我们此去便是向那篙里山行。明白了吗，小丫头？”
白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而后却又忽地皱眉：“可若是依你所说，我又是怎么来的呢？我从冥界，直接就到了这……额，这是什么地方？”
少年无奈地朝天翻了翻白眼：“老天，搞了半天你连这是什么地方都不知道。听着，这儿隶属于吕梁山山麓，我们先前遇到的那个地方是虢山脚下与谯明山的交界处，那条河是谯水。何罗鱼属于这儿的特产，十首一身，肉质鲜美，我就是为了它才千里迢迢从灵山赶来，要知道普天之下唯美食才是人间至胜，人的味觉啊……”
“停，停，停！”白凰见他越扯越远，连忙出声打断，“你美食的学问咱们以后再讨论，我现在只巴巴地想知道怎么回阴界。”
少年眨巴眨巴眼：“哦，那回归正题。你刚刚说从阴界直接到了这里，按理来说是不可能的。不过看你样子，也没有骗我的本事，你是从阴界的什么地方来的？”
白凰见他话里话外都透着一股瞧不起她的意思，顿时火大得不行，但眼下还是回去重要，她无奈道：“我从冥宫出来，闯了天绝阵，然后，额，然后误打误撞到了一片满是大石头的地方，便随意挑了一个石窟进去，后来也不知怎的就到了这里……”她把黑雾和遇见沕渁的部分刻意忽略掉了，毕竟曾答应过他保密，那便要做到。
“哦？你竟闯了天绝阵！看不出来啊，啧啧。”他故意做出十分吃惊的样子来，气得白凰想拿鱼砸他，看似乎她是真的生气了，他才收收心，正色道：“那，你在那石窟里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白凰想了想：“其实并没什么，只是我中途睡了一觉，然后到了一个有透光的地方。”
“透光？”少年猛地瞪大眼，随后一脸兴奋，“对，对，就是要有光。你在那里有没有发现什么不一样的东西，或者，有什么不一样的事发生？”
白凰又想了想，努力地想了想，随后道：“好像没有吧，只不过我摔了一跤，手被划破了，流了点血……然后不知怎么的，莫名其妙地就来了这边。”
闻言，他的样子忽然变得有些奇怪，脸色阴晴不定，她有些好奇，问道：“喂，你怎么了？”
“啊，没什么。”他忽地回过神来，“丫头，你是神，对吗？”
白凰有些惊奇：“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笑笑，却透着一股难言的意味：“不是说了么，没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你叫什么名字？”
白凰思衬了下，然后道：“白凰。”毕竟不想叫他知道自己还没取名，那样总感觉很丢人，她可不想再被这个无赖嘲笑一次。“你呢？”
“羽殇，斐羽殇。”他低头拨弄着火堆，然后冷不丁冒出一句，“其实我不喜欢这名字。”
白凰撇撇嘴，心想你不喜欢关我什么事，顺带着鄙视了他一下：“不喜欢为什么还要，换一个不就行了。”
“不是什么东西都是不喜欢就能不要的。”少年抬头瞪了她一下，样子似在嘲笑她无知。白凰气绝，呼呼地就势躺下：“不跟你说，睡觉！”
他嗤笑：“神也这么懒，真能管好六界么。”
白凰不动声色地翻了个身，伸出修长的手臂从篝火边捡了个烧得通红的石子往斐羽殇的方向一扔，结果被他轻松闪过，反倒把自己烫的呲牙。
他笑得捧腹：“哈，白凰，你确定你是神？”
她仰天长叹，这算上了贼船吗？
这一晚以白凰终于忍不住起身将斐羽殇踹倒结束。
第二天一早，卯日星君当值时白凰便醒了，她起身时正巧看见斐羽殇坐卧在洞头，双目紧闭，似乎还在睡着，抱着把不晓得从哪儿弄来的长刀，通身玄黑，刀柄镶了块透明瑰玉，看模样倒是挺好的一把刀。这人却也真是有能耐，什么东西都能变出来。
白凰看他没有转醒的迹象，也不想叫他，思量着去找些什么野果子之类东西的果腹，便无声无息地绕过他，出了山洞。睡了一夜，她可饿坏了。
约莫走了几柱香功夫，她悲哀地发现，这四周哪有什么野果子啊，树都没见一棵。放眼望去，满目所见尽是剔透晶体，难见碧色，荒凉得很。白凰仰天长叹一声，天绝我也，饿啊！
现下大概已经离开了她用以休息的山洞所处的那座山，因为她看见一条小溪，应是斐羽殇先前所说的谯水，不晓得能不能再逮到些何罗鱼，正如他所说，这鱼的味道确实不错，左右也没有其它的吃食，再吃一顿烤鱼也还算不错。
这么想着，白凰已然脱了鞋袜，赤脚下了溪水中四处摸索。似乎她的运气一直都很不错，不到一会儿便摸到了一条滑嫩嫩的带着鳞片的身子，白凰大喜。斐羽殇说这鱼难抓，她抓起来却没觉着有什么难度。哗啦一片水声过后，她便手抓一条何罗鱼，提着裙子准备上岸。然正在此时，白凰却忽觉不对劲，似乎有什么粗壮而又滑腻的东西在水底隔着裙子摩挲着她的腿，她心中一惊，该不会是……水蛇？
像是为了验证她的猜测似的，一阵比先前更激响的水声过后，随着一声巨响兽鸣，一条粗壮堪比树干的似蛇似蛟的生物缠上了她的腰，粘滑的感觉让白凰几近作恶，更别提那怪物的血红口舌还在她腹间上下滑动。
白凰此时已是怕得不行，半分声音也发不出，该死的蛇竟得寸进尺，慢慢地往上滑动。白凰再也忍不了，呀地大叫出声——
却听一旁传来一道刺心的剑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