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也算和蔼,见白凰如此诚挚执着,虽面有难色,却不忍一再拂了她的意:“既然如此,那我便引姑娘前去看看。只是……你可千万不要外传。”
白凰忙不迭地点头,女子咬了咬唇,便朝前走了。
一路上,白凰从她口中倒是打听了不少叶城里的稀奇事,狐妖案自然是首当其冲。“为什么你们都认定犯事的是只九尾狐妖,而非其它?仅仅只是因为有人目睹了便可信?”斐羽殇那天晚上若有若无的暗示一直给白凰心中蒙上层阴影,她总觉得没有这么简单。
“有人目睹还不够吗?”女子回过头来,“而且被拐儿童的家里总是飘着许多狐狸的毛发,自然是狐妖作祟。”
白凰皱皱眉,算是认可,亦有些不确定。
七拐八拐之后,女子引着她走在一处看着较为殷实的家户门前停下。“寒舍虽不堂皇富丽,却也是城里建的还算好的宅子。姑娘进吧。”
白凰应了一声,抬脚便往里走,想了一想又停下,面朝女子道:“我这样贸然进你家是否多有不妥?可需先告知你家里人?”
那女子颔首略思衬了下,“姑娘所言甚是。然我家并非什么大户人家,只是家境一般而已,也无需那般多的规矩。”
白凰点点头,随那女子进了朱门。
一脚跨进门槛,入眼处却不是白绫高挂、悲声凄凉的丧事,只是家中偶有几个下人面露苦色,神情萎靡。女子见状解释道:“姑娘莫见怪,这是……酋长命令说,不可明做丧,所以……”
酋长,又是酋长。“为何他几次三番阻挠?现连悼念死者也需这样谨慎么!”白凰一脸感愤。
女子一脸苦色地摇了摇头,随后岔开话题:“算了,不提此事。若要见高堂,敢问姑娘芳名?”
“免贵姓白,白凰。”她边张望着边答,“您呢?”
“小女子家世代姓楼,我叫楼令。”
“嗯。”白凰点点头,随着她向后堂走。
不多时,来到一处合院前。楼令停下脚步,转头对她说:“前头就是我弟弟平日里住的房间。自从他出事后,家慈便令人封了房门,因而那里头应还是原样。姑娘尽可以进去查看,我需先去告知家父。”
白凰朝着楼令笑了笑,随后轻手轻脚地来到门前,轻轻抬手撕去门上封条,而后推手抬脚进门。
打开门,一阵浊尘妖气便扑面而来。楼令所言果然不虚,确然这屋子里有许多的毛发漂浮在空中,落在地上的也有许多,皆是纯白纯白的狐狸毛。此情此景却让她不禁联想至与斐羽殇下山途中遇到的狐妖。如此看来,也许二者真是同一妖所祸害。
她四处打量着周遭,不多时却有些奇怪。按理讲,狐狸一族本是极为聪慧的灵物,若真是来人间犯这滔天的罪行本已是触了六界的大条,却还不收敛,处处留人把柄,摆明了是有意显露。更何况这些凡人尽说做这事的是九尾白狐,九尾狐是狐中极品,乃青丘之帝,旷论青丘与此地亦尚远,它们为何要无故跨越千里来北部掳掠孩童。其中悬疑之处甚多,只怕是遭了某些心术不正之辈钻空子,再者人言可畏,尽口相传罢了。
正想着,却听屋外传来一声怒喝:“谁人叫你引旁人来这!不晓得被街坊邻居知道,又要丢我楼家的脸!”
白凰连忙转身去看,却是一中年男子领着楼令大步走到门外荷池边朝着她训斥,赶忙跨出屋子来到他身前。
她本是个没多少头脑的,见状开口便道:“楼令姑娘,敢问这是令严?”
楼令心中一紧,父亲为弟弟此时是怒在心头、又悲又愤,暗道这白姑娘不该在此时说话。却又见她言语中并没冲撞家父之意,紧绷之后却又松了口气。
楼父脾性本不好,听白凰此言后虽急燥却不好发作,转头见她真容后却暗暗心惊了一阵。她着了一席白墨衣,周身淌泄一阵仙气,出尘脱俗;更何况生了副动天憾地的容色。不由心道,有此貌相,非仙即道。怒气立时消了大半。
白凰朝着楼父略躬了身子:“小女白氏,因对狐妖一事多有疑惑,故求了楼令姑娘前来叨扰伯父一家,冒昧进了贵府,实在是小女不是。然在下实无恶意,还望您海量,莫要责怪令媛。”她自认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虽然理由牵强了些,不过既然自己已然如此有礼,想来心中再有不快他也不会表露于脸上。
闻言,楼父脸色略缓:“白姑娘,这是我楼家家事,实在不便外人掺和,你就请回吧。”
白凰支吾了一阵,心想调查也调查完了,至于取证……哪有什么证可取哇,那又不****的事。索性顺着他的话:“既然这样,那我便先行一步。”转头看向还一脸后畏的楼令,不由心中略感愧疚,“楼姑娘,告辞。”话落一行礼,忙不迭地出了楼家。
她走在大街上,顿感苦恼。不识路的本性又暴露无疑,一时间只觉东南西北天上地下皆是一样景色。努力想着来时的方向,最后发现还是徒劳。无奈,只得找个人问,偏自己又是个对路痴极的人,即便有识路的人相助,也是七拐八拐走了整整一个时辰才找到原处的那宅子。二话不说,只得又翻墙。
本满心想着去找斐羽殇,转念一想他同琼筵去准备求雨的诸多事项,想来此时应还没回来。便现行回房,岂料刚跨入房门,今晨来为她熟悉的那位侍女便不慌不忙地来报:“神女,斐大人令我来叫您一声,说请你去他那边的厢房,有事相议。”
“什么?”白凰愣了愣,“他都回来了?”
“是。”她恭恭敬敬地答道。
“那琼筵……巫师呢?”
“巫师小姐也在斐大人那头,只等神女过去。”
“哦,哦……”白凰忙不迭地起身,朝对面厢房奔去。
一脚跨进斐羽殇的房门,她探进头:“斐羽殇,事情办得怎样?”
他眉头一扬:“嗯,还不错。”随后朝她招了招手,“进来坐着说。”
白凰惊诧于他今日怎的对自己这样和蔼,然眼角余光扫到一旁携笑而坐的琼筵,便立时明白,敢情这厮是在拿她当挡箭牌哇,不过是不想喝琼筵单独相处罢了。心中一阵无奈,世上怎有这样别扭且不识相的人。
她落座于琼筵身旁右侧,眼见斐羽殇脸上闪过一丝不快,不由心中窃喜。白凰哪能不知,他是想叫自己坐在他和琼筵之间以将他二人隔开,然她偏不如他的意。一偏头,看见琼筵眼中闪过一丝笑意,知此时是开口的绝佳时机:“琼筵,不知此地何时能降雨?”
琼筵以左手撑住下颚,十分优雅地笑道:“快了,不出三日便可。不过这场雨只可解燃眉之急,不是长久之计。要想保此地民安,还需要他们自己有些觉悟,要重设巫师一职。”
“嗯。”斐羽殇漫不经心地应着,“这两天我得留在这,协助他们做这事。”
白凰若有所悟地点点头,刚想开口说今日查探的狐妖一事,却听琼筵轻柔笑说道:“对了,倒是听羽殇说白凰是从酆都阴界来的?”
思绪突然被打断,她无奈笑道:“是。”
琼筵笑容不改,眼里却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能在阴界自由行动的可不是一般的身份,白姑娘来头倒不小。”
“啊?”她微张口,表情错愕,“什么来头?”
这时,斐羽殇忽然开口打断:“你不提,我倒是忘了。既然琼筵在此,求雨的仪式也差不多了,剩下未做完的法式我来便行。白凰既然一心想回阴界,不如趁着琼筵在此地,让她带你前行,顺带着叫三青伏你去篙里,琼筵自有办法开那酆都界门。”
闻言,白凰一时愣住。期盼多天的事终于成了现实,反倒有些不能接受。这些天下来,她对凡界的好奇与好感远比阴界要多得多。凡间,她可以肆意玩耍,这儿有太多新奇的东西出现,叫人应接不暇;然而在那里她总是很孤独,无趣的孤独,唯一的牵挂却是幕离。他是她来这六界遇见的第一个人,第一个对她温柔的人,她叫他哥哥,便要对得起这一声再亲密不过的称呼。
白凰深吸一口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