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后一月里骆赋彦有十日是宿在沐华宫夏莲淑那里的,有九日是留在朝阳宫里,有一日留宿在绿玉那里。而之所以宠幸夏莲淑,只是因为东契卷土重来,夏莲淑的二弟夏襄是最合适抗敌之人。
东契上次大败说来也有郭清失职的原因,所以郭清一回国便被人诬陷叛国,幸而东契的帝王相信郭清的为人才给他这将功赎罪的机会。郭清的武功虽不算天下无敌,但一敌十位精将还是毫不费力的。夏襄奋战一月后还是退守到了东景关,骆赋彦又派柳如颜的二哥柳子善带着三万精兵支援,这才勉强保住了东景关。
柳如颜知道若非实在没有人选,骆赋彦是不会用好不容易削弱了势力的柳家人的。因此那日用膳时便“不经意”提起苏娣的父亲镇守燕兮关的功绩,果然没多久苏将军便被派去东景关杀退了敌军。原以为二哥便能卸甲归来,不想东景关竟传来消息:柳将军被敌军掳去,生死不明。
若是被敌军掳去只怕还有一线生机,但恐怕是皇上有意除掉他,那二哥真的是死无葬身之地了。柳如颜握着手里的棋子正想着对策,锦碧见她眉间含愁,便递上茶来,轻声道:“娘娘在宫里再有主意也无济于事,不如去瑰阳公主那儿散散心,说不定就有主意了。”
柳如颜差点忘了自己的这位嫂嫂,她相信她虽是皇室的人,但对二哥的心却是真的。当夜陈乞海那边传来消息说皇上去了苏美人那里,柳如颜便换上了锦碧准备的太监衣裳,准备妥当后才从朝阳宫的侧门溜了出去。而这时的锦碧已经易了容,正穿着她的睡衣躺在床上,万一有什么急事,以锦碧的心机也能对付过去。
一路飞檐走壁,也用了好一会才找到瑰阳公主。柳如颜方一落脚,瑰阳公主便低声道:“娘娘终于来了。”柳如颜愣了愣,这瑰阳公主是皇上的三妹,是柳氏唯一的女儿,与她并不相熟。按理说她穿成这样又易了容一般人是认不出来的,且宫里知道她这身功夫的不过有锦碧一人,瑰阳公主又怎么确定是她来了呢?
“娘娘不必惊讶,瑰阳只是对娘娘身上的香料记忆颇深。”瑰阳在月光下微微抬头,屋檐上晶莹的雪落在她双眸中,有凄凉悲楚的感觉。
瑰阳平静得让人费解,“娘娘需要我做什么?”以她的速度,此时应该已经集结人马准备救人了吧。
风呼呼吹着,檐上的白雪突然塌下来砸在地上,碎了一地。柳如颜拂去身上溅上的雪渣,道:“我去东契看看二哥是否真的被掳,至于宫里,就靠公主了。”
她的身手想混进东契军中倒不难,即便有人认出她来,郭清也不会杀她。至于宫里,瑰阳公主只要拖住骆赋彦,她的人就能悄悄打探出柳子善的下落。
瑰阳准备了一匹千里马和一壶热茶,在月光下她的脸是那样柔美清新,像深院里独自盛放的白梅,她道:“此去至少十日,我给你准备了些银两和御寒的衣物,若是事情有变,你,就别回京了。”十日,骆赋彦必定会发现她逃出宫了,以他对柳家的态度,定会趁机处置了她。此去,恐怕是回不来了。
一连几天的大风雪害得千里马终于受不了病了,柳如颜在驿站换了瑰阳备好的马又赶了七天的路才到了东景关。那日恰好天放晴,正晌午时分,东景关里只有两家客栈还开着门,柳如颜进了离城门远一些的客栈。如今城里戒备森严,住得远些也安全。
柳如颜这边刚要了小菜吃着,那边小二又递上来一盘桂花鸡,柳如颜瞥了一眼,道:“小二,这不是我点的。”
那小二没说话,竟坐下来自己吃起来了。
柳如颜皱了皱眉,“公孙怡!”
公孙怡是她的师妹,生得倾国倾城,又爱沾花惹草,原在麟鹤楼里挂牌做了花魁,后来被一个富贵人家的公子看上了想抢回去,谁知公孙怡脾气上来了一失手把人杀了,这才不得已躲在万恶谷里学艺。
没人知道公孙怡的身世,不过看她一副饿死鬼的流氓模样,一定不是什么大家闺秀。
公孙怡正抓着鸡腿往嘴里送,一听柳如颜叫她,便甜甜唤了句:“师姐。”
“你怎么出来了?”师父怎么舍得放他这个宝贝徒弟出来祸害人间了?
“你和两位师兄走后,万花谷太过乏味,师父让我下山背几个模样不错的姑娘上去。”公孙怡咂吧咂吧嘴,反正她也想出来勾搭几个美男子聊补寂寞。
柳如颜翻了个白眼,想当年她与锦碧出来逛街市,突然就被人套在麻袋里扛进了万花谷。当时南无崖还一脸无辜地对她说:“没办法,我若不这么做,师父便不肯收我……”不过幸好学了这些武艺,她才不至于被深宫里的女人暗算。算起来也是因祸得福了。
“今晚我去东契军里查二哥的下落,你想办法拖住大师兄。”柳如颜看着她那副吃相也没了胃口,随手倒了壶热茶暖胃。这一路风雪交加,真要了她半条命。
公孙怡顿了下,“拖住……大……大……大师兄?”万花谷里她最怕的就是不苟言笑的大师兄了,大师兄向来只对柳如颜有笑色,对她不是冷漠就是责备。
有一回她把大师兄送柳如颜的簪子折断了,大师兄应是罚她跪了一个时辰还扣了她的晚饭。如今知道他在城外,她躲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送上门去!“我不去!不去不去不去!”
“是么?”柳如颜脱了鞋钻进被窝里,“那我就派人请他来吧。”
郭清要是知道公孙怡躲着不见他,应该会赶过来狠狠教训她一顿吧。
皇都里。柳如颜走的那天夜里突然骆赋彦过去了,锦碧躺在床上出了一身的冷汗。按柳如颜的安排,小宫女对他说娘娘染了风寒,不宜侍寝。骆赋彦料到她会出宫去找瑰阳求救,便故意要去看看柳如颜。
锦碧听见外面的宫女拦不住了,心里一时又急又乱。突然一个人影从窗户外跃进来,她还没来得及叫喊就被捂住了嘴:“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