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安定后，后宫的女人已经没几个了，大选因此提前了一年。又因大选至少需要半年的时间，所以柳如颜决定现在上一批落选的秀女和因罪充公的宫女中选出才貌双全的几位。这其中相貌最好的是司针房的绿玉，才情最好的是歌舞坊的苏娣，性情最好的是祺婕妤身边的婉夙。余下的还有乱臣贺楠洛之女贺雪，南越送来的礼物秦璇，以及沉鸢。沉鸢虽不及锦碧美貌，但为人忠心老实，且锦碧身子未好，所以这好运才落到了她身上。
按出身及品行，苏娣、秦璇封为四品美人，贺雪、沉鸢封为五品才人，婉夙、绿玉封为七品御女。这一道忙完也到年下了，还未落雪的天格外干燥阴冷。柳如颜现居在离腾龙殿最近的朝阳宫，虽然比别处暖和许多，但每日与曾深爱过的仇敌抬头不见低头见，着实也是一番煎熬。所以一旦无事柳如颜便躲在宫里不出门，实在无趣就打发锦碧去请苏美人苏娣来下棋。
“参见皇贵妃。”苏娣举止似幽兰般温柔而不失傲骨，柳如颜很喜欢她这一点。
柳如颜早摆好了棋，一手招呼锦碧看茶，一边道：“起身吧。外头下雪了？”
“并没有，只是天阴得厉害，嫔妾担心要下冰籽。”
“本宫已将西暖阁收拾下了，今夜是御女侍寝，你就在此歇息吧。这样冷的天。”
苏娣答应了，毕竟这样的天夜行免不了受苦，若感了风寒可就不妙了。苏娣在宫里已有两年了，对大大小小的妃嫔也多少有几分了解，但眼前的女人却始终隔着雾一般，看不真切。她温婉贤惠、百依百顺，却与皇帝大闹一场毅然决裂；她善良体贴下人，与她同去南越的柳氏却莫名暴毙，尸骨无存；她柔弱如水，但兵临城下她冷静沉着超人意料。这样一个女人，她真的不知其内心究竟是怎么样的。
棋一下就下到了二更天，屋子里燃着瑞炭倒也暖和。棋正下到僵处，突然小宫女千姿进来报道：“祺婕妤今晚从沐华宫回去时不慎落水，这会子刚救回来。”她瞥了眼苏娣，没有再多言其他。
“太医看过了？”柳如颜微眯了眯眼，今晚怕是不得好睡了。方才就听说皇上去了婉夙那里，婉夙如今仍与祺婕妤一同住着，想来祺婕妤是不愿放过这争宠的好时机了。
千姿点头道：“正看着呢。皇上在婉御女那，这会子应该已经过去了。”从柳家败落后主子就不愿见皇上，本就冷了的两个人这下子倒像要老死不相往来似的。只是主子虽然还主持着六宫，但大家都隐约知道柳家败落的真正原因，皇上加封主子也不过堵天下人之口罢了。
柳如颜对苏娣别有深意地一笑，说道：“这棋是下不成了。那咱们也看看祺婕妤去吧。毕竟寒冬腊月落了水，不定怎样呢？”
苏娣也早看出这不过是争宠的伎俩罢了，因而也只是摇头笑道：“难为娘娘整日为了这些人的安危奔波了。”
“本宫不累，倒是祺婕妤。”这样豁出自己也不怕落下病根。柳如颜由着锦碧为她系上鹅黄的狐皮绒氅，忽然想起什么。“千姿，你说祺婕妤从沐华宫回去？”沐华宫住得是夏妃夏莲淑，左相夏辅之女。夏莲淑出生虽高贵，才情也极好，无奈姿色并不十分出众。不过性子随了他父亲，刚正耿直。
千姿忙道：“是，今日夏妃娘娘请祺婕妤去看银边墨兰，顺便就留了晚饭。”当然事情绝不是这样简单，沐华宫和祺婕妤的安和轩相距甚远，怎的就为了盆兰花把人叫了去？且一看看了半天。若说是话家常，夏妃和祺婕妤可没那样好的交情。
这点柳如颜自然也知道，但这与她无关，她只需要装作什么都不知地去看望祺婕妤就好，余下得争斗与她无关，左右她已然失宠。不过又要见到那张令她心痛，让她憎恨的面孔，柳如颜不禁皱了皱眉。
两人徒步走到安和轩时身上已经冒了一层汗，鹅脂般的鼻头泛着粉嫩的红色，柳如颜一脸焦急地行了礼道：“本宫听说祺婕妤落水就忙赶来了，如今可好些了？”
骆赋彦的脸色阴沉得可怕，柳如颜心里一沉，按说祺婕妤落水不过为了争宠一定不会让自己有什么危险，怎么皇上的脸色这样难看？
太医的话让柳如颜和身后的苏娣都脸色一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