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纪元10
祁落羽从王座上站了起来。
优雅地走下红色天鹅绒编织的地毯。
嘴角，挂着一丝淡淡的笑。
她慢慢地走，像清风一般轻盈。
又像皎月一般优雅。
优雅，不食人间烟火一般。
她在游光身边停下，彼此间只有一米。
一米，对于高手而言，就像没有距离。
一把匕首。
一把漆黑的匕首突兀出现在祁落羽的手中，带着冰冷的气息刺向游光。
微笑，荡漾在她姣好的面容上。
一切都将落下帷幕。
一切都将归于平静。
过后的暗晨，便会迎来史无前例的光明。
而自己，将成为太阳旁边一颗黯淡的星辰。
虽不明亮，却永恒地伴随着太阳。
吸收着他的光，他的热。
当然也有，他深沉的爱。
但这微笑，只出现了一瞬。
便在下一刻凝固在脸上。眼里，渐渐弥漫起滔天的恐惧。
血，血红的血，“滴答滴答”地落在白玉石地面上。
时间仿佛停留在这一刻。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
两双眼睛，呆滞地看着缓缓倒下的身影。
“不”
游光大吼道。
搂着游水的身体，眼角终于流下悔恨的泪水。
游水痛苦的身体在微微痉挛，脸上却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那是灿烂的笑容，就像小时候他躺在自己怀里时的笑容一样灿烂。
祁落羽放开手，“蹬蹬”倒退了两步。那双白皙嫩滑的手已经染血，从上面慢慢滴下血来。
她眼里是不可思议的神色。
面上的苍白，比这白玉石地面还要煞白。
梦幻，在这一刻砰然破碎了。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躺在游光怀里的游水，那被鲜血染红了的游水。
怎么可能呢？
你不是很恨游光的吗？
为什么会帮他挡下伤害呢？
不是说好了一同相伴到老的吗？
不是已经约定了，要一同创造美好的明天吗？
为什么？
为什么你会为了一个你仇恨的人承受伤害？
她始终不懂。
祁落羽捂着嘴，呆呆地看着游水。眼泪，缓缓滑落下来。
游光抱着游水，他颤抖着嘴道：“你为什么会这么傻呢？以前傻，现在更傻。”
他用手按着游水胸口的血洞，却怎么也止不住鲜红的血流下来。
他流着泪，游水却流着血。
只是游水在笑，他却在哭。
好像，和以前的他们对调了位置。
那时，想必都是游水在哭，游光一边安慰他，一边偷偷的笑吧。
游水笑得很开心，看着游光泪流满面的脸道：“你不要难过，这样，或许对你，对我都好。我从来没有恨过你！我也始终都相信你！只是，好不甘心，好不甘心啊。这命运，难道从一开始就已注定了绝望吗？”
游光抱着他，声音嘶哑道：“你不要说话了，你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你等着，我马上去叫医生来。”
但真的会没事吗？
胸口插着一把黑色的匕首，正是心脏的位置。
漆黑的匕首，没有一丝光芒，吞没了所有光芒似的。
游水脸色更苍白，笑容却更加灿烂，他摇了摇头，道：“我快不行了，你……你以后要……好好地待她……不要……不要委屈了她。”
他气喘吁吁，显然已到了人生的最后时刻。
游光急忙点头，哭泣道：“我会的，我一定会好好的待她。以后，我会爱她，连同你的一份！”
游水微笑着，就已永远的沉寂下去。
游光悲伤的哭泣，却不防旁边凌厉的攻击。
祁落羽一脚将游光踢开，跪在地上，抱着面带笑容，已经走了的游水。
在她和游水间，是两个已经分离的世界。
但是，他给了她所不曾体会到的爱情，却永远不会遗忘。
她何尝不知道，游水只是利用她，利用她去向游光报复。
但就算是这样，她还是会感到幸福。
就像她曾梦想的那样，做一颗黯淡的星。
静静守护在那耀眼的太阳旁边。
只是，这样的梦想已经破碎。
在游水死去的时候就已经破碎。
祁落羽抱着游水渐渐冰冷的身体，终于放声大哭起来。
悲伤，愤怒，仇恨，在她受伤的心里渐渐交织，将她柔软的内心封冻起来。
游光看着她哭得撕心裂肺的面容，内心又是狠狠一颤。
她终究还是爱游水的。
这样想，心里对游水和长空舞的愧疚更深。
大殿外面电闪雷鸣，下起了磅礴大雨。
雨水“哗哗”地流，就像泪上挂着的泪水，永远没有止境。
大殿旁边是偏房，有一块巨大的帷幕。
突然拉开了，现出一张幼稚的脸。
那是一张美丽的脸，脸上还流淌着晶莹的水珠。
她突然从帷幕中间现出来，看不见后面的身体，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个孩子。
但游光看着这样的一张脸，却怔住了。
她火红色头发微微飘散下来，遮住了美丽的眼睛。头发上，缓缓滴着水。
看着她，便在心里想起了游水。
她和游水，若不是自己，现在想必过得很幸福吧。
女人自然就是长空舞。
她轻轻叫了声游光，示意他跟着她出去。
她在的地方，和大殿间隔着一根巨大的赤红色柱子。
她，看不见祁落羽。
也自然看不见游水。
游光跟着她出去，她便急忙朝着后面赶去。
后面，是以前游光居住的宫殿。
游光心中悲戚，但从长空舞严肃的表情里，还是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他急忙走上前，拉着她有些冰冷的手，道：“怎么了？”
长空舞纤弱的身体微微一颤，又向前急走，头也不回道：“别问那么多，赶紧走，不然就来不及了。”
游光心中猜疑，到底是什么事让一直不愿出门的长空舞这样惊慌？
走了不多时，便到了游光的宫殿。
但长空舞并没有停下，还在往前走。
他不敢迟疑，急忙跟了上去。
还是这条青石道，路边的罗桑花也还在开着白色的花朵。
只是，物是人非。
走在同一条路上的，是游光，也是自己！
长空舞在日神殿前面停下，那儿，站着两个人。
一个女人，一个小孩。
游光看见的瞬间便是一惊，走上去，道：“母后，你怎么在这里？”
女人自然就是月沉。
她还和三年前没有多大变化。
时间，似乎在她的身上没有任何作用。
那小孩，已经能站起来。小手拉着月沉的手，歪着头望着游光和长空舞到来。
才到面前，就高兴地大叫起来：“父王，母后！”
那是矶北。
月沉不等游光说话，焦急道：“快走，暗晨的人已经准备抓你们了。”
游光心里一紧，道：“抓我们？为什么？”
月沉道：“你不是暗晨人的事，已经被传得沸沸扬扬了。再加上一些用心险恶的人添油加醋，整个暗晨的人扬言要处死我们一家人。”
是谁？
竟然知道了这个秘密。
难道会是游水？
他知道自己不是暗晨的人。
不可能的，游水一定不会这么做。
那么会是谁呢？是谁将这个秘密告诉游水的呢？
不等他想明白，月沉便带着长空舞和矶北朝着日神像走去。
游光跟在后面，道：“你们要去里面吗？这样也不是办法，不可能在里面躲一辈子的。”
月沉扭头瞪了他一眼，道：“你先别问那么多，进来再说。”
为什么？母后和长空舞竟然没有一个人想起游水。
是遗忘了？还是认为游水能保护自己？
他是真正的暗晨王子，暗晨的人不会伤害他？
还是，她们的出走，已经问过游水？
又或者，这是游水的吩咐？
他不知道，也许一生都不会知道。
微微叹了口气，游光跟在他们身后，跳下了他已经很久都没有来的密道。
人跳下，上面的神像缓缓移过来。
暗格也渐渐消失不见。
矶北还小，当然没有见过这样的地道，好奇地瞪着明亮的大眼睛四处张望。
长空舞也有些好奇。
她虽然来过日神殿几次，却不知道神像下面会有这样的地道。
前面的月沉停下，道：“游光，你来带路吧。好久没走了，都忘了该怎么走。”
游光道：“嗯。”
向前走了两步，走在几人的前面。
不多时，他们便到了游光曾经来过的寒池。
寒池还是那样，似乎千万年来都不曾变化。
时间，在某些东西上面作用甚小。
月沉站在寒池边，道：“你可知道，这是什么水？”
游光沉吟片刻，道：“寒池名叫不老泉，里面难道是长生水？”
长空舞走过来，问道：“什么是长生水？”
游光扭头看她，她也看着游光。
只是，游光看她时很痛苦。
她看游光时，却显得很冷漠。
月沉解释道：“谁也逃不过时间的衰亡，即使是神，同样畏惧衰老。曾经的月神，为了永葆青春，便要求日神为她修建一个沐浴寒池，即是不老泉。相传，不老泉里面的水便是长生水，喝了，便能长生不老。”
几人心中“砰砰”剧跳，若是喝了这水，便能得到长生不老，那……
但看着月沉皱着的眉头，心头的火热瞬间冷却。
长空舞道：“怎么了？”
游光解释道：“虽说长生水对于神来说，是长生不老药。但对于凡人而言，却是穿肠毒药，喝之即死！”
月沉道：“不错，凡人不可饮用，但这里面的鱼却是可以吃的！”
游光震惊地看着她，道：“难怪母后的容貌一直没有变化，原来是食用了这里面的鱼的缘故。”
月沉点了点头，道：“确实如此。”
游光又道：“但是这么点鱼，又能支撑多久呢？四个人，想必撑不了几天的。”
长空舞同样望着月沉。她怀里抱着矶北。
月沉扭头对游光道：“你可知道对面是什么？”
游光明白她说的是他以前到过的花园，便道：“是一个巨大的花园。”
蓦地，又想起巧笑嫣然的夕颜。心里猛地一痛。
她现在又在哪里呢？
是否还会想起我来？
我那么对她，她估计会怨恨我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