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鬼君是真的改变了收徒的主意,但是她也的的确确夸奖过你,我想,苏姑娘你也一定有你的过人之处。”林疏叶将玉哨交到了苏夜棠的手里:“如此,那么小东西就暂时叫由苏姑娘照顾了。”
苏夜棠接过玉哨,心情沉重。
林疏叶为他们安排了上好的客房,熟悉房间以后,又提议带他们去林府新开的一处酒楼逛逛。
盛情难却。
“千古楼。”祈婪远远地就看见了酒楼的招牌,问道:“千古楼,千古雪,莫非林姑娘家的酒也跟茶一样,都是藏了上千年的?”
“正是。”林疏叶点点头。
“这千古雪的叶片可是极为难得,生于极寒之地,十年开花,十年结果。因而所制的茶叶和所酿的酒也都十分珍贵。”林疏叶一面介绍着,一面已然带着他们进了酒楼。
只见楼宇之内,雕柱红檐,飞梁画角,无一不精致而大气。楼内虽是喧闹非凡,却又不嘈杂混乱,美姬正在台上旋着身子起舞,姿仪明艳曼妙,琴奏箫曲之流也皆是人间佳乐。添酒的美侍足尖轻点,便自如流转于各个酒桌之间,一颦一笑,不妖不媚,生疏有礼。
“林大人,楼上雅座请。”一个看似颇有身份的侍人将他们引至楼上。
他们这才一落座,只见美侍们便把菜上了个全,转眼间就已经是满桌的美味佳肴,香飘四溢了。
苏夜棠怀里抱着幻焰兽,坐在祈婪与寒玄冽之间,无意识地顺着小东西的毛,依旧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唉,好愁,人生啊……
她在法力上实在吃过太多的亏,从前因为法力不好,所以即使跟白子潇在一块的时候也一直在纠结法力的事情,因为法力不好,所以不能见重病的白子潇,因为法力不好,所以打不过白子漪,也因为法力不好而被容水碧推入了玄域镜中。有祈婪和寒玄冽在的时候,她总是可以放心大胆,加上有了鬼泣,她也有了更多的勇气。可是现在她就要独立使用法力了,那些过往的经历又浮现在了眼前,她是真的怕了,怕自己又将自己弄得一团糟。
她已经够糟糕的了。
怀里的小兽十分乖巧地依着她,仿佛也受到了她情绪的影响,刚刚的欢快模样也不见了。
现在,再美味的佳肴吃到嘴里也都是一个味道。
饭桌上,祈婪跟林疏叶把酒言欢吃喝尽兴,并没有注意到苏夜棠的变化,只有寒玄冽偶尔会同他们碰个杯,然后默默地为苏夜棠布菜添茶。
“苏夜棠,好好的一个酒楼你非要喝茶,你扫不扫兴?”祈婪喝的双颊酡红,眼神飘忽,醺醺然道:“喝酒喝酒!”说着,便将她杯里的茶一扬,添满了酒,塞到了苏夜棠的手中,满怀期待地看着她。
苏夜棠冷着一张脸,定定地望着手中的酒,眉一蹙,扬头便喝了个精光。
清冽,浓厚,香醇,带着些的辣。
辣的想让人落泪。
寒玄冽还记得她在酒汀镇说过她的酒量很差,见祈婪让她喝酒,想要拦酒杯的手刚一伸出去,却见苏夜棠已经将它喝光了。
他的手就那么停在了空中。
同一时刻,苏夜棠也明白了他的意思,只侧头朝他笑了笑。
她笑的很勉强,笑意硬生生都堆在了眼皮上,不曾到达眼底。
烈酒入喉,回忆也像是突然之间打开了匣,一幕一幕涌上心头,一发不可收拾。
于是,寒玄冽便看见苏夜棠面无表情地斟酒,一杯一杯往嘴里送,一滴不漏地饮下。
他终是收了手,没有阻止。
此刻,林疏叶才终于意识到苏夜棠的不正常:“苏姑娘,你这是……想起了什么伤心事吗?”
“没事。”苏夜棠答得很快,面色也很平静,动作更是出奇地流畅连贯,不停地斟酒,再仰头喝光。
“夜棠。”她这来来回回十几番下来,寒玄冽终是按耐不住,伸手去挡。
却不料他这一挡力道大了些,苏夜棠酒杯脱了手,人也倒了下去。
已经醉了。
“林姑娘,今晚她恐怕是不能执行任务了。”寒玄冽有些抱歉道:“祈婪就麻烦你找个人把他送回去吧,我先带她出去醒醒酒。”说罢,一手将幻焰兽放到了自己怀里,一手架着苏夜棠便往外走去。
千古楼的屋顶。
寒玄冽端坐着,怀里抱着小兽,苏夜棠头靠着他的肩膀,嘴里也不知道在嘟囔些什么。他只是静静地听着,并没有打断。
直到夕阳西下,夜风瑟瑟。
她终于不再胡言乱语了,却一直靠在他的肩膀上流泪。
寒玄冽将外袍脱下为她裹上,顺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还好,没有受寒。
“子潇,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苏夜棠的发音很清楚,可寒玄冽知道,她还没有醒酒。
苏夜棠直起身子正对着他,将两只手放在他的肩膀上,打了个嗝,喷着酒气道:“我喜欢你啊。”
寒玄冽看着她的眼睛,有着一瞬间的犹豫。
随即,又笑道:“我也喜欢你。”
他跟一个酒鬼认真个什么劲。
“哈哈哈!”苏夜棠突然大声地笑了起来,可是那笑声却充满了悲切:“可是你快要跟容水碧成婚了,哈哈。”
边笑边流着泪。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苏夜棠这样,寒玄冽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这么努力地想要走出玄域镜,就是为了一个让她如此伤人的男人?
那他这样帮她,究竟是对还是错。
“娘亲不在了,父君不在了,现在,连你也不在了。”她的声音很轻,很柔,嘴角含着抹笑,脸上却挂着清晰的泪痕。
好像随时都会碎掉一样。
“天色已晚,我们回去吧。”寒玄冽柔声说了一句,便站起身将苏夜棠背在了身上。
寒玄冽背着她下了屋顶。
没有进千古楼找人帮忙,亦没有施展轻功,而是一步一步就这样将她背回了林府。
甚至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寒公子,林大人让我们在这里恭候多时了。”四个侍人将他引到了苏夜棠的房间:“寒公子放心,我们会好好照顾苏姑娘的,林大人也命我们事先准备好了醒酒汤和姜汤。”
“嗯,如此便麻烦你们了。”寒玄冽道。
“寒公子不必客气。”侍人恭敬回他,便将房门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