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江山如画
昔日歌舞升平,鸣钟击磬,乐声悠扬的深深宫邸,此刻台基上徐徐焚香,烟雾缭绕。男孩穿一身黄缂丝面儿白狐青白朝袍,外面没套褂子,腰间系一条玄色麻带,黑狐皮缎台冠上的东珠和红结是摘掉了,沿帽勒着一条雪白的缎带,深不见底的瞳仁静静地注视着殿中众人,头插凤钗的女子哽咽着说楼儿,去给你父皇叩头。男孩走到躺着的人面前,突然回头稚嫩的童声问身后的女子;‘父皇答应楼儿要带楼儿去打猎,为何父皇躺着不说话,也不起来。’
女子望着躺在金丝楠木棺里的心爱之人,时间回到一个星期前,边疆战事频频,男子站在窗前,身着明黄色的长袍上绣着沧海龙腾的图案,袍角那汹涌的金色波涛下,衣袖被风带着高高飘起,飞扬的长眉微挑,黑如墨玉般的瞳仁。薄唇缓缓开口;‘明日我带燕将军御驾出征,你照顾好楼儿。’女子微微蹙眉;‘一定要亲自去吗,御剑还没有封印,你。。’‘我不会答应的,我不会再见她。’男子打断女子未说完的话。。
夜色浓厚,仿佛一张干净的白纸浸了浓墨,纸面没有丝毫的遗漏之处,要将白天蓬勃生长的万物吸入自己的囊中,看不到尽头。一位士兵趁着夜色进了将军府,燕将军正准备入寝,听见窗外的异动握着玉柄剑屏着呼吸守在门后,一个影子快速的溜了进来,燕将军迎面而上,影子却跪倒在地,明王有要事特来告知将军,是刚才那位士兵,燕将军忙扶起他两人进了屋内。士兵说明王在边疆接到线报说亲王爷勾结了西戎族的蛮人正打算攻打边防,这亲王爷是先王至亲,此时事关重大,还请将军马上禀告皇上。燕将军急匆匆的往御书房走去,却被苏公公一把拦在了门外;‘燕将军,这么晚了,皇上应该歇了,您现在进去不太方便吧。’燕将军焦急地说;‘劳烦公公进去通报一声,实在是有十万火急的事情要禀告君上。’苏公公闻言便进了御书房,可是原本应该在房内挑灯或早该入寝的人却不知去向,苏公公无奈的摇了摇头。
此时应该在皇宫内的人正站在桥上,深邃的眸子星光璀璨投映着灯火阑珊的长安城,这是属于他的长安,别说一个长安,这天下都是他手心里的,他是当今圣主风满楼,对他来说这繁华的街市中最为平常的烟火气息是那冰冷的皇宫内没有的。也不怪苏公公无奈,这种情况已经发生过很多次了,第一次得知皇上失踪的消息时,燕将军倾动了所有的禁卫军和御前侍卫,闹得整个皇宫满城风雨,寻找了一个晚上却不见被寻的人的踪迹。第二天清晨,东方刚泛起鱼肚白的时候,当事者悄无声息的回了寝宫,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该用早膳就用早膳,该早朝就早朝,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大家虚惊了一场。当事者既然都若无其事,其他人也就不好发表意见,何况也不敢,此后失踪这种事情常有发生,不过到了第二天一切都会恢复原样,也不耽误正事,苏公公和燕将军也就习以为惯了。也亏得他天赋秉异,自幼便习得各门派武术之精华,又跟随着燕将军习武多年,想要从皇宫内的禁卫军包围之下逃出来,还要不被任何人发现,对于他来说轻而易举。他是风家的独子,父王治理的天下国泰民安,奇怪的是这位皇帝没有像历代的君王一样有着后宫的三千佳丽,而是只娶了一名出生官家的女子。他的父王封这位女子为妃,对这位女子千万宠爱,红绳结发梢,暮雪白头老。这位女子是风满楼的母亲,因为是独子,风满楼不用承受帝王家为了皇位争权夺势的压力,可是十五年前父王在一次边疆亲战中在沙场上受了很重的伤,回宫没多久就驾崩了,那时的风满楼只有五岁,他还在等着父王教会他所有的一切,他还不能够握住这萧萧山河,可是父王再也没有对他说过一句话。他在燕将军严苛的教育下慢慢长大,学会齐家治国平定天下。年幼丧父的他有着常人难以想象的果断冷静,一次比剑他输给了和他同岁的燕将军的儿子,他就把自己关进书房把剑法重头到尾读了很多遍,然后又在御花园练了整整好几天,就提起剑去打赢了燕将军的儿子。他从小就经历着皇宫内的歌舞升平,大臣们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强征赋税全然不顾百姓的死活。大把的女子将大好的青春寄托在这四方城墙内,为了后半生的地位勾心斗角。这些是他要一一看在眼里,也要放在心上的,因为只有他所处的位子才有权利去处理这一切,他拥有着万里江山,也就要承受更多的责任。风家的历代帝王作证,风满楼是个深察民心,深得民意的好君主,只是毕竟年少,正是喜欢随心所欲的时候,这皇宫内冗杂的规矩对他来说太苛刻了些。这长安城下别致的风景是他意外的发现,皇宫对他来说如炼狱,这里才是人间,入夜的长安城,天上荧星点点,皇城内的世俗与功名就像尘埃消散而去。
风满楼一袭白衣,面对着繁华的街道,来往的人形形色色,一阵哭声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有一个小姑娘独自一人低头哭泣,他正要走过去,一个女子从他对面径直走到小姑娘面前蹲下身与小姑娘交谈,小姑娘停止啜泣,开心的笑了起来,几分钟之后一位妇人神色焦虑的赶来,小姑娘抬头对妇人说了什么,妇人对女子鞠了一躬,女子忙扶起妇人,妇人带着小姑娘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女子望着母女二人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扬。夜色正浓,风满楼没有看清女子的面孔,只是对女子的一袭银色衣裙留下了印象。风满楼回到寝宫,这一夜他的梦中一直有一抹银色在不远处奔跑着,却又看不见真实的容貌,天微微亮时他醒来却发现身上的配饰不知何时不见了。那串金铃是他和父皇唯一的联系,想必是昨夜落在长安城外的桥上了,他赶回城外,远远的望见一个单薄的身影站在桥上,身影面对着初升的金色朝阳,风满楼走近,身影听见了脚步声回过头来,竟是昨夜一袭银衣的女子,女子的纤手握着一串金铃,风满楼想他离开之时已经快要一更天,她在这里等了一夜吗。女子微微抬起头问公子可是来寻此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