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通过地下防空洞回到了图书馆,天色已晚,大家也都疲惫不堪了,纷纷表示干脆洗洗睡吧。据周辰等人所说,我们出去的这段时间并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情况发生,楼里没有电,他们也挺无聊的。
回想起来,这可真是足够长的一天啊。换作平时,一天过得很快,似乎考几次试做几套卷子就差不多了,而今天同样的24小时竟然发生了那么多事,无论是体力上还是智力上都经受着相当程度的考验。
不得不说,这可比做卷子刺激多了,但同时风险也要大得多,我们可是用生命在战斗啊!天知道这种生活什么时候才会平静下来……如果可以自由选择的话,相信大家几乎都会选择过平常的日子吧。
用冷水冲刷着头脑的疲惫,挤着从小卖店搜刮来的洗发水,我不禁想到了自科技楼一役后就再未曾谋面的张风等人。他们会有这样的生活条件吗?虽然不太融洽,但好歹是一个学校的幸存者啊,博爱的同情心又开始泛滥。
洗漱完毕回去,偌大的外文阅览室已经是鼾声四起,的确大家都累啦。我轻手轻脚地回到自己的“床位”,翻来覆去,竟愈发精神了。我想起以前不知在哪看过的一句话:睡不着时就起床。虽然那句话好像有前提(醒来以后),不过似乎也适用,于是索性一个骨碌爬了起来,穿好鞋捎上标枪出了门。
我并没有打算离开图书馆,但武器不离手几乎已经成了习惯。即便安全系数高达99%,也一样要应对随时可能出现的突发状况,这是几天来频发的惊险事件给我和同伴们留下的教训。
去哪儿呢?就三楼露台吧,这里视野开阔,更有凉风习习。从来没在晚上来过这儿,正好感受一下。如此想着,我就直奔目的地,推开窗户翻将过去。啊,感觉真不错,由于右前方正好是没有高楼阻挡的篮球场方向,又逢皓月当空,皎洁的白光直洒下来,有种说不出的静谧与安然。
图书馆直面的方向因为有主教学楼阻挡着光亮,现在是一片漆黑,还时常传来明显源自丧尸的脚步声,令人兴致索然。我走到露台的右侧,面朝明月一个人吹着风,也还算是惬意。遥望学校围墙外的高架桥,平日里的车水马龙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空无一物的寂寥。
渐渐地,我的思绪飞向了九霄云外。这人想得一多脑子就容易累,当我猛地回过神,只感一股寒意扑面而来,原来自己不自觉地把标枪反握了,枪尖正对着自己。我迅速将它移开,脑海中却浮现起两天前在食堂的那一幕——我被挟持的时候,孙怡琪做相同的动作面不改色,而她这样做的目的是自戕……这是何等的勇气啊。
等等,她是为了救我对吧,事后我好像还问了她一个问题,是什么来着……她又有没有回答我呢,似乎说过什么……糟糕,为什么这里的记忆有些混乱呢,我只记得我们一起和蛇怪战斗的过程,却忘掉了她说过的话,而打完蛇怪以后又发生了什么?我努力还原着当时的场景,毫无头绪,是因为那天受伤影响了身体机能吗?
头脑陷入混沌就罢了,胸腹和背部也跟着凑热闹。刚一回想起受伤的事,这两处竟然很“知趣”地齐齐痛了起来,还疼个没完。果然短期内没办法痊愈啊,只是最近两天一直感觉轻微,几乎都快把它忘了。现在可好,暂时的身体放松加上心中所想,伤处开始响应精神上的“召唤”了。
此时此刻,我想起了以前看过的一个感人故事“奇迹的名字叫父亲”,父亲心脏受了致命刀伤后,为了将年幼的儿子平安带到母亲身边,又顽强地在客轮上坚持了三天,直至最终放下了包袱才撒手西去。
疼痛愈演愈烈,头脑也越来越乱,几秒后我惊觉不对,自己仿佛正在失去对身体的控制力!连忙蹲下身来,继而靠在护栏旁舒缓一下,然而这于事无补,意识还是逐渐模糊下去。也好,这样就不用失眠了吧……
不知睡了多久,我被一只还算大的手拍醒。“喂,飞扬,醒醒。”是吴天的声音,看来我还没死啊。眼皮依然有些沉,我尽力睁开了。周围的光线没什么变化,月光照射在图书馆的上部,连“逸夫”两字都清晰可见。
我感觉鼻子下面有些痛,是因为吴天刚刚给我掐人中了吧。原来如此,不然我如何能这么快就醒呢。“你怎么出来了?也睡不着?”已经被他扶坐起来的我问道。
“嗯,确切地说是突然惊醒之后就再也不困了。”吴天顿了一下又道:“我梦到有人死了,不是被丧尸,而是被同类……”我心头一沉,刚想问梦到了谁,就被他搪塞过去:“算了,不说这个。你怎么会晕在这儿的?”
我就把刚才“思绪诱发旧伤”的过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当然省略了那段仍然残缺不全的记忆,只说自己在想一些琐碎的事情。听了这些,吴天耸耸肩不置可否,表示希望我好好休息,不要再做什么大运动量的活动。
我嗯了一声以示了解。他见我没什么事,便站起身来凭栏而立。我看他若有所思,就试探性地问:“想家了?”他叹了口气:“你知道的,我对这个家从来就没有太深的感情。”我没有说话。吴天跟我说过,虽然家境优越,但母亲在他小时候就已病故。后母虽然不是什么坏人,但大多数的心思都在吴天的妹妹身上。而父亲事业心很重,经常在外做生意,对家里的关怀始终有限。这一切使得他从小就比其他孩子更加缺乏亲情的滋养,对家庭的归属感也比较弱。
“我本来以为,这次的事情发生以后我至少可以在这方面少一些分心,少一些亲情的羁绊,但是我错了。”他接着说道,“失联的时间越长,我就越觉得自己其实离不开他们。哪怕亲情不够深,也是一起生活这么多年的家人……飞扬你知道吗,我这几天每次想到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们,头脑里都会浮现出一家人曾经的那些画面。现在想起来,其实也是挺温馨的,只不过我主观上总是对他们有成见,总觉得自己缺少亲情缺少爱。现在才知道,我真的不愿意失去他们……”
他说着说着,竟有些哽咽的意思。这种情况实在是见所未见,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站起来走到他身边,拍拍他的后背,无声地安慰着这个表面上冷峻、此刻内心波澜起伏着的兄弟。
“飞扬,答应我一件事吧。”冷场了一会儿,吴天突然蹦出这么一句来。“啊?什么事尽管说,咱俩……”
“假如我没有坚持到最后,而你有幸逃出去见到我家人,记得替我转告,我爱他们。”他说完这一句,我顿时觉得内心有一块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这就是亲情的力量吗?以往只在影视剧中见到的对白,如今真真切切地从我那最不擅言辞的基友口中说出来,是那样自然,那样朴实无华,却又那样令人肃然起敬。
“我不想答应。”我的回答斩钉截铁,连自己都不敢相信。吴天眯了眯眼睛诧异地瞧着我的脸,显然是没有料到。“因为,你一定要给我坚持到最后。我要你亲口对家人说出那句话!”他先是一呆,接着噗嗤一笑,轻轻锤了一下我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