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寒看着自己曾经居住的地方,他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里非但没有破败荒芜的景象,而且房屋林立,炊烟四起,人声嘈杂,孩子成群,一片生机与活力。
子寒笑了,傻子般笑了。
痛苦与无奈时,会哭,但也会笑,凄惨的笑。
他彻底没了家,他的家已不属于他。
杀人不见血的刀,伤人于无形之中。眼前的这一切,就好比那刀,一刀一刀捅在心里,却看不见心在滴血。
风流云散,人琴俱杳,养他育他民族,就这样从大荒之陆彻底抹去,没有留下一丝痕迹,他连凭吊的权利都没有。
天道蒙昧!
不姜山的峰顶,不死族三桑殿坐落于此。这里让他想起了他的父亲,曾经告诉他的话。
“孩子,永远不要绝望,当你走投无路,就来这里,这里有希望。”
当时的他很小,不懂父亲的话。
“因为爹爹在这吗?”
父亲只是摸着我的头笑笑,并不说话。
难道父亲早料到这一天会来临?
子寒笑了,笑自己怎么会有这种可笑的想法。
三桑殿由于位置较高,不宜人居住,所以尚未被人侵占。但是它仍逃不脱被侵占的命运――被野兽当了窝。
长廊里散布着野兽身上特有的腥味,通往正殿的长廊之中,墙壁上,地上,长满了苔癣,一脚脚踩下,松松软软。
子寒一步步走向正殿,突然从长廊尽头,传出一个非常奇怪声音。
“什么人?”
子寒一怔,不再往前走,他没想到这殿中居然有人,不过声音好生奇怪!
殿中的人一点点向子寒靠近,阴暗的长廊里,隐隐可以看出,走来的是一位捏着鼻子的女子,怪不得声音奇怪。
等女子走进,两人同时睁大了眼睛。
“子寒!”女子惊讶地叫道。
子寒认得眼前的女子,她叫少昊·晓月,大巫师的女儿。
晓月和晚晴,子寒都不想面对,也无法面对。她们现在是自己仇人的女儿,弟子。报仇和爱情,不容他选择。
“你……真的还活着……”晓月不能控制住自己的激动,她感觉她是在做梦。
为了一个不知死活的人,去等待,会幸福,更会绝望。
每日每年,无论刮风下雨,无论春夏秋冬,晓月都要在来这不姜山,对内心那特殊感觉的眷恋,让她不自觉来到这里,没有一丝刻意。
此刻的她只有单纯的快乐,并未考虑到事情的复杂。
“你,还好吧?”
子寒心中何尝没有千言万语,可到头来,只化作一句短短的问候,但这一句问候,包含了太多太多。
这世上,总有人让你忘却千言万语。
“嗯嗯……我还好啊。”晓月笑着不住地点头。“倒是你啊,消失了十五年,你跑哪去了?”
晓月似乎永远在笑着,在这昏暗的长廊里,她的笑却是那么格格不入。
“傻姑娘……”子寒有些哽咽。
“好啦好啦,一见面就说人家傻,快说你十五年都跑哪去了。”晓月假装生气,白了子寒一眼道。
子寒深深看着晓月,慢慢笑了。“十五年前,魔域之战后,我被困在了里面,不能出来。”
“啊?你不会成魔了吧”晓月睁大了眼睛,一副害怕的样子。
子寒快被逗乐了,“没有,不过也差不多了。”
晓月讶道:“真的啊,什么叫快差不多了?你身上怎么会有仓夜气息?”
“我仓夜跑到我身上了,但他已经死了。”
“死了?那怎么我还感受的到?”
“那是因为他的巫力保留在我体内。”
“仓夜是魔,你是人,他的巫力怎么会保留在你体内?”
“我也不了解,只是感觉我们两个的巫力很相似。”
“你不会是魔族吧?虽然魔族巫术因其不是修炼而成,是有不会消失的可能,但是不同族类在巫术上都是独特的,不同一族不能修炼同一巫术,就像你不死族的巫术我们族人就不能修炼。”
“我怎么可能是魔族,一定是哪里巧合了。不过话说回来,保留在我体内的巫力带有魔性,所以……”
“所以,你会被反噬,会有成魔的可能?”
“嗯,是这样。”
‘“天呐,不是吧。这样你不成绝世巫师了吗?这世上那还有对手?”晓月想得往往和别人不同。
子寒一怔,他被晓月的话整的哭笑不得,“话是这样说,不过在我体内的巫术虽然高,但还是有很多限制,使我达不到那种高度。”
“什么限制?”
“就好比你拥有极高的巫力,却没有一只好的驭兽,会很厉害?”
“当然不会,哦,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
“明白你为什么来这个三桑殿,你来这是想找不死族的巫咒是吧?”晓月开心地笑着。
他的确在找巫咒,但是,倘若晓月知道他找巫咒并不是要成为什么绝世巫师,而是要找她的父亲、她的师叔报仇的的话,她还会这么开心么?
“晓月,其实我……”
“哎呀,我知道,你子寒是有出息了,以前你巫力极低,任何人都欺负了你,现在恐怕除了我爹和巫姑师叔,恐怕没……不对,鸣枭说不定也行……”晓月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刻意打断子寒。
说完,她向长廊里望了望,收住了笑容,道:“这里好像刚有人来过,你小心些,我呢,先走了,不然的话,该被爹爹骂了。”
子寒沉默着,他沉默着。
晓月转身,轻轻离去。
一滴泪,无声无息,滑过脸庞。
爱一个人,会有多少种方式?